黎明前的黑暗,通往天乾宫的路上。
他撩起轿帘,嘱咐宫人们候在原地,自行下了轿辇。宫人们的小心问候都成了空无,他的思绪从离了良人宫开始,就一直在她身上。
不,是从凉州诗会之后,从她道破了他的心思之后,他的心里就一直有那么一个人。让他心里总是痒痒的、不安的那么一个人。
只是……
他仰头扫了一眼头顶上的腊梅,凌霜傲雪,朵朵斑斓,像极了她的眼神、她的唇,还有她的心——一颗不肯屈服于他的心!
他忽而想起若不是前夜自己尾随她而至此,他根本不相信,在他面前强硬如鉄的她,居然还有那般温柔委婉的一面。
她眼中的期盼与爱慕是他从未见过的,也是他恍然明白自己想要得到的究竟是什么。
没错!
就是她,是她的屈服,是她的心悦诚服!
空旷的雪地里传来一声冰冷的脆响。
高傲的腊梅丢弃在地上,毫不留情地被碾过……
日上三竿,冬日的阳光融化了积雪。滴滴答答的雪水顺了屋檐落下。
吴良梳洗完毕,撩起纱帘,见沈清歌跪在地上,嘴角扬起一缕若有若无的笑。
她拢了拢身上的衣裳,慢步到她跟前。
沈清歌抬起一张微显苍白的脸,朝他投去一个宽慰的笑:“昨天做错了事,被皇上罚了,你不必担心。”
吴良一哼,虽然轻微,但也清清楚楚地传到了沈清歌耳朵里。
她猛地抬起头,看到吴良眼里透出的猜疑和忿气,微微一怔:“吴良,你……”
“我哪儿有资格担心你啊,我现在的荣华富贵都是靠你得来的呢。”吴良笑靥如花,伸手扶她起来,“你同皇上交情匪浅,我看得出皇上对你青睐有佳,说不定他日你还能同我平起平坐共享荣华。”
沈清歌听得她口中的意思,忙解释道:“吴良,你误会了。我同皇上只是有过一面之缘,并非你所说的那样。何况你也知道我的心愿便是带了敏儿走出皇宫,又如何同你平起平坐?”
“当真?”吴良听她神情真挚,倒不像是有意要跟她争宠,说道:“只是‘人心隔肚皮’,我怎知道你会不会随时变了心意。”
“这……”沈清歌见她还是信不过自己,也不知该如何证明给她看。
眼见吴良眸中的猜疑更甚,她凝思片刻之后,伸手拔下头上的木簪,往脸上狠狠划去。
幸好吴良眼疾手快,一把制止住了她。
“清歌!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了!”
她只想着最过不过是她指天立誓罢了,想不到她居然想要划伤容貌以表心意。
吴良夺下清歌手中的木簪,扔在地上,愧疚地替她抹去脸上的血迹。方才要不是她手快,沈清歌这张脸怕是得毁容了。只不过,即便她手快,可沈清歌的眼角下方还是留下了一道殷红划痕。
“这样便好。”
她伸手替吴良擦去眼中的泪水,另一只手捂住眼角,脸上的微笑扯着她的伤口如火烧般疼痛。
吴良见她真心诚意,想起自己能有今时今日确实靠了沈清歌不少。
若不是那日沈清歌挨罚,她看出皇帝对清歌的关切,御花园里她也不会借沈清歌侥幸蒙受圣宠;若不是那日沈清歌拼死替她求情,她也不会逃过皇后的毒掌,还能够被封为贵人;……
她的梦想都建立在沈清歌的身上,都在沈清歌的身上得到实现。如今她使了小心眼,还怀疑了她的初衷,她真是罪该万死。
吴良暗暗责骂自己忘恩负义,心里思索着怎样才能报答沈清歌、对她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