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岑热到恨不得揪住后羿的衣领狠狠质问,为什么当年不干脆把太阳一口气给射完!
简直热到惨绝人寰!
热到毫无人性!
尤其是当她在汇南大学转到第三圈的时候,她甚至升起了一种想要回去复读的心态!
小马尾早在转第一圈的时候就知难而退地宣告告辞,于是乎,单枪匹马拎着行李箱的赵小岑就显得更加孤单可怜了。
“您好,请问一下,你知道文物修复专业怎么走吗?”
这是赵小岑第无数次向路人求助。
“文物修复?”
“你是不是报到错学校了?我们学校没这个系啊!”
“就是!我在汇南大学三年了都没听过这系名,你不会是被哪个野鸡大学忽悠到汇南来了吧?”
……
这是赵小岑第无数次受到学长学姐们发自灵魂的质问。
好难!
太难了!
赵小岑谢过一脸懵逼的路人甲乙丙,找了个阴凉地冷静冷静。
怎么说呢——有点儿想倒立。
毕竟曾经有位史诗级哲学家花泽类曾经说过:想哭的时候就倒立,因为这样眼泪就不会从眼眶里流出来。
赵小岑鼻头酸得恨不得把它给掐掉!
呼呼!
没关系的!
赵小岑猛地深吸了两口气,开始了洗脑式地自我宽慰。
“没关系的赵小岑。”
“这只是暂时的苦难!小不忍则乱大谋!让我们现在汇南大学扎稳脚跟,大不了以后再转系就好!过了眼前这一关,风雨彩虹,你就是铿锵玫瑰!”
赵小岑从小就在刘清芳女士的恐怖制裁下长大,因此心脏的强大远胜于同龄人。
被篡改志愿这种事儿非常像是她那个独裁专制的老母亲能干出来的事情,气气也就扔到了一边,现在更让她痛苦的是——
她压根找不到报到的地儿!
那劳什子文物修复专业就像是传说中的魔仙堡,得靠什么奇奇怪怪的仙法口诀才能找到的隐世门派!
真的好烦!
赵小岑捏了捏拳头,第无数次打开手里已经被汗水浸湿的宣传册。
上面附了一张汇南大学的地图。
有几条路已经被赵小岑用指甲盖划出了几条白痕,证明是她走过,最后无功而返的意思。
赵小岑最后仔细看了看——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转变一下观念:或许她不应该往那些宽阔的大路走,在装修堂皇大气的教学楼边找。
既然是隐世宗门——
难道不是越偏越好吗?
哒哒!
赵小岑往地图的东南角上用尽拍了拍,“好!就决定是你了!”
皇天不负——泪眼人。
在第五次试错后,赵小岑终于呼哧带喘地来到了她未来即将在这里学习的大楼。
六层楼高的建筑外贴着灰白相间的大理石墙面,门口巨大的石像手持着书卷凝望天空,通往主楼的阶梯堪堪十多级——
好一个大气恢弘的教学楼!
就是可惜,这是人家化学系的。
她的文物修复院躲在人家高大上的化学学院背后,茂盛的树荫遮挡之下,都快看不出来它矮穷挫的外表。
偏僻、破落。
大门口还放着两座不知道从哪里拖过来的石狮子,上头被雨水浸润得黑一块白一块,简直磕碜到了没边。
要是单单这么一栋小破楼也就算了,赵小岑还能安慰安慰自己,遗世独立田园风!
可偏偏这破落地儿要紧紧挨着隔壁的暴发户化学系!对比来得太强烈,赵小岑忍不住想爆粗口!
同样都是你汇南大学的亲儿子!为什么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你化学系每年拿的零花钱,都是从我们文物修复系抢的吗!!
赵小岑很难保持理智!
在这样的教学楼上课,那跟上坟有什么区别?
啊?!
赵小岑那股委屈劲儿一下子就钻了上来,想也不想地掏出手机给她爸打了个视频电话——
嘟嘟。
“小岑?”
赵志强长着一张标志的老好人脸,慈眉善目,语气温和。
“爸!”赵小岑气呼呼地翻转了镜头,把文修院的寒碜模样展给她爹,“你看看你看看!”
“这就是刘女士非要我来读的文物修复!就这地儿!你跟我说是小龙女的古墓派我都信呐!很难想象都二十一世纪竟然还有这么破的教学楼!”
赵志强显然也在刚刚听说了女儿被篡改志愿的事情。
但这件事儿——
赵志强摇了摇头,没敢提刘清芳女士,只得转移话题宽慰起了女儿。
“小岑啊。”
“你听爸爸说——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啊!”
赵小岑:……??
我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听你给我背《陋室铭》的吗?!
真的好气!
“赵老师!能不能请你感同身受一下!”
“我打小就喜欢画画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你可怜的小女儿非但被赵女士独裁篡改志愿,结果未来学院还是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你懂我的心情嘛!”
赵志强:……懂,太懂了。
可是又能怎么样?
他抚额一声长叹,“小岑啊……这事儿我们得看开一点儿。”
“去了文修院也不是说以后不能画画了呀对不对?”
“再说了!这教学楼看着也没你说得那么糟糕嘛!我们得看开一点儿、看开……”
赵志强连劝了三遍。
劝到最后自己都看不开了!
他嗷的一声,捧住了脸,“小岑!爸知道你委屈!但你知道的,咱们家……爸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哇!”
赵志强心态崩了,说话都带着哭腔了。
“你才忍受你妈独裁几年!你爸我可是忍受了快三十年了!”
“你爸我苦啊!”
人嘛——
有对比就会显得不那么惨烈了。
原本赵小岑还对自己的遭遇唉声叹气,现在看到视频里抱头难受的老父亲,瞬时觉得心里被宽慰不少。
于是,安慰的人又变成了自己——
父女两个就这么对着视频,以破落的文修院为背景,展开了一次“生而为人我很抱歉”的emo大会。
说到最后,两人都止不住地开始泪眼汪汪。
“同学……”
“要纸巾吗?”
赵小岑的悲恸一直等到身边突然递来纸巾才得到缓解。
她抬头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女生——
呜呜呜。
这是她未来的亲亲同窗吗?
文修院虽然地方破旧,但想来还是充满了人道关怀的!
赵小岑连忙掐断了电话,接过纸巾忙不迭地说了声谢谢,“学、学姐……”赵小岑抽泣了两声,“你也是我们文修院的吗?”
“文修院?”
女生一脸诧异地看着眼前的“泪人”,“我们学校什么时候还开设了这个专业?”
“既然不是,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偏僻的文修院教学楼门口……”
“哈?”
女生更加诧异了,她不可置信地指了指面前这栋破败建筑,“这里居然是个学院?!”
“我一直以为这是我们化学学院的小花园。”
“我听我们学长学姐都是这么叫的,大家有时间都会来这里约约会、散散步——”女生看着赵小岑愈发惨白的脸色,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说辞对她们这个专业多少有点儿不尊重了。
女生咳了两声,忙不迭地往旁边指了指,“呃!我一会儿还有实验,就先回去了。”
“你、你们学院教学楼挺别致的,你加油哈!”
女生说着,给赵小岑上下比了个向上举拳头的手势,然后迫不及待地脚底抹油,转身离开。
赵小岑;……
好嘛。
原来不只是汇南大学其他系不知道文修院的存在,就连隔壁的化学学院都不知道。
赵小岑长吐了一口气,然后又想起刚刚因为见到学姐,而抛下的老父亲。
怕老父亲一个人郁闷出毛病,赵小岑连忙找到她爹的微信,转发了一条近期大热的心灵鸡汤:杀不死你的,只会让你变得更强大!
赵小岑满意地看了眼两人的页面,随即放心地把手机塞回了包里。
她老父亲的调节能力可强了去呢!
——在赵小岑家里,一直都是女主外男主内的模式:刘清芳身为考古学家,一年至少有三百天都在土里搞科研,基本等于是将自己的人生全部奉献给了考古事业。所以赵小岑从小就只有作为小学老师的老爸赵志强陪伴在身边。
赵志强脾气温和有耐心,有他照顾,赵小岑的成长环境自然差不了多少。
但尽管如此,对于一直缺失的母爱,赵小岑心底还是一直颇有怨言。
小时不带,长大不亲。
自赵小岑记事开始,她跟刘清芳女士就没有什么温存时刻。
唯一有的记忆还是刘清芳逼着自己认这个瓷瓶,识那个古画,这对当时年纪尚小的赵小岑来说,简直如同噩梦。
所以,她自小便对考古、文物这类东西有着深深的抵触心理。
因此,再刚刚得知她失去梦寐以求的动画设计专业,转而要去到最让自己最讨厌的文修院时,她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赵小岑本以为,再没有哪一刻会比得知这个消息更加绝望的时候,她看到了此刻伫立在自己面前的文修院。
想到刚刚那个女生说起的话——
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苍天呐!
我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你才让我在这里历劫啊?
赵小岑站在文修院的门口努力调整了几次呼吸,最后抱着一了百了的心情,沉重地踏进了文修院的大门——
她一眼就看到了贴在墙上的简陋大白纸。
【新生报到由此去】
后面附加了一个箭头。
呵呵。
还真贴心。
但说实话——
能够找到你文修院的孩子,都是在认路上有一定天赋的。
这箭头有没有,意义其实并没有那么大。
赵小岑重新攥紧了手里的行李箱,继续往冗长的走廊里面前行。
【新生报到处】
熟悉的大白纸又一次出现在赵小岑眼前的时候,她没由来地一阵紧张。
到了!
教室里头有不小的声音,想来她未来的同窗已经到得差不多。
赵小岑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端出一副面见新同学的礼貌微笑,然后坚定地推开了教室门——
赵小岑原本打好的腹稿,在看清教室里面的人后顿时都憋了回去。
她往后退了一步,再次抬头看了一眼门牌号。
这真的是文修院大一班,而不是什么戏剧表演班?!
思及此,赵小岑的脑海里忍不住响起了一句声如洪钟的开场白:
欢迎来到奇葩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