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我谢绝了林宇要送我的邀请,独自打车回家。
到家里小区楼下的时候,横空伸出来一只手,把我拽住。
是楼下的张大爷。
“哎哟,小阳,那个停车蓬弄的是真好啊,替我和小溪道个谢,这几天我的电动车都没有被阳光晒烫了。”
我一个激灵,不可置信的转身,和慈祥的张大爷对上话。
“那个停车蓬,是岑溪弄的?”
他有些疑惑的看着我说:“对啊,小溪没和你说啊。”
我抬头看向三楼,我家的位置,一个摄像头缓慢转了过来,闪出红色的光。
我脚下的步伐快了起来,张大爷还在我后面说着。
“小阳你也别怪小溪不跟你讲,小溪可是做好事嘞,你平时也不着家……”
熟悉的冰冷触感袭来,岑溪又出现在我身后,还笑着和张大爷打招呼。
“老公,我们一起回家啊。”
张大爷还在后面盯着我们两,我浑身发毛,却没法甩开女人看似轻柔却箍的死死的手臂。
我另一只手偷偷摸上了怀中的碎片。
“岑溪,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努力压低声音,在她耳边小声说着。
在外人看来,像是在说情人间的甜蜜情话。
她还是那副一脸懵逼,看起来颇为无辜的样子。
“老公,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我们已经进了门,我一把把她推开。
这次倒是轻易,她整个人跌坐在了地上,眼神中满是受伤。
“陈阳,你到底想要干嘛!”
我看着她的神情,恍惚了一下,眼神下移看到她嘴上大红色的口红,才惊醒回神。
我决定和她摊牌。
我告诉她,我已经知道她给我种鬼种的事情了。
她依旧是一脸无奈的看着我,神色茫然。
“陈阳,你发神经吧,我给你喝的只是一些安神的药,你最近心理压力太大了。”
你说谎!
我几乎要尖叫了,反驳的声音就要冲出喉咙,我又咽了下去。
我不信她的鬼话。
但那个受伤的眼神让我起了几分恻影之心,我们毕竟是多年的夫妻。
我没有动手杀她。
我伸手把露出来的碎片塞了回去。
我还是怕。
所以揣着它睡觉。
后半夜,熟悉的液体被灌进我的喉咙。
我惊醒,看到岑溪正端着一个碗,汤药的气味从我的鼻腔直通大脑。
她还是要害我。
我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我从怀里摸出那块锋利的碎片,冲着岑溪的脖子狠狠的扎了下去。
8
血不断的流了出来。
我的视野里鲜红一片。
我突然有些心慌,我抱着眼前人软倒下来的身体,心里满是悔意。
我的手压在她的伤口上,却怎么也止不住大片大片溢出来的血迹,湿热粘腻,令人作呕。
我带着她冲出家门,坐上车,送进急诊。
只是胡乱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一个单子被塞到我面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看着我说:“家属签字吧。”
签什么字?
已经到了要签病危通知书的地步吗?
我的手抖得厉害,巨大的悔意几乎要遏制住我的呼吸。
怎么会这样!
我明明,明明是不想杀她的。
我们明明,曾经是相爱的。
医生不耐烦的敲了一下我手上单子的夹子,发出一声脆响。
填完基本信息去前台交钱。
“那我妻子呢?”我还愣着,不禁问出了声。
“人没事,没有伤到要害,就是失血有点多,需要输点血。”
“好的好的。”
我局促的站了起来,冲他狠狠鞠了一躬。
他的眼神瞥了瞥我家居服上的大片的血迹,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离开了。
“808的家属,人醒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在护士的喊声下从椅子上直起身来。
家居服上的血迹已经凝固发硬,路过的人都投来视线,我不在意,径直冲进病房门。
病床上却空无一人。
恐惧扼住了我的喉咙,我一时喘不上气来。
“808的家属,人在这呢。”
护士听起来有些不耐烦了,在一个帘子在我后面招手。
我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口水,之前病房里有帘子吗,我怎么从未注意到。
当看到床上躺着虚弱,脸色惨败的女人的时候,我又把脑子里那些诡谲的猜测抛掷脑后。
我抓住岑溪的手。
“老婆对不起。”
岑溪看着我,没了大红色口红的她看起来温婉很多。
她一点都不生气,另一只手还安抚的拍拍我。
“老公,没事的,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我是故意的啊。
我心虚的不敢回话,只是更紧的抓住她的手。
手上的触感有点怪。
她看着我,突然出声:“老公,这是谁的外套?”
我才发现,林宇的外套一直被我披在身上。
“是我一个朋友的,林宇的。”
岑溪的眼神变得不对劲起来,她推着我,却扯到了伤口,发出嘶的抽气声。
“老公,林宇不是好人啊。”
我小心搂紧怀里:“什么好人不好人,评价别人怎么能用这样的词汇。”
“可是,你一年前出轨的女人,不就是林宇的老婆吗?”
我的动作一顿。
一股寒意蔓延全身,我和怀里人对上视线,“你说什么?”
9
一年前,岑溪怀孕又流产。
她说,我可以去外面找个女人来替她生孩子。
所以我真的找了。
一个女人,她喜欢我,我不喜欢她,她说,她可以给我生孩子。
我就和她在一起了。
后来她怀孕了,我也高兴了一段时间,再后来莫名其妙我们就分开了。
至于谁是她的老公,我怎么会在意。
也根本不想知道。
岑溪抱着我,原来柔软的身体变得僵硬起来。
我猛地推开她,眼前的一切在我眼前仿佛变了个模样。
她手上好像又出现了那长的吓人,泛着不正常颜色的长甲,搭在我的脸上,尖端却要刺入皮肉。
恍惚间,我又看到了她脸上的大红色嘴唇。
我从窗台向下看,一个熟悉的身影闪过,像是第一次出逃时送我来的奇怪司机。
我揉眼睛仔细看,却有没了踪迹。
岑溪从背后贴过来,温度冰冷的惊人。
“老公,你在看什么?”
我恍然回神,没有长甲,也没有大红色嘴唇。
“那是林宇的老婆,他要害你,他要报复你。”
岑溪的声音很轻,却好像是趴在我耳边般,震得我脑子生疼。
我浑浑噩噩的回想,打电话时候林宇停顿的声音,他向我暗示岑溪要害我,他带我去找那个大师。
我把岑溪轻轻抱回了床上。
她像是困了,闭上了眼睛。
我的视线突然锁定在她的手上,光滑,没有任何装饰。
“老婆,你的美甲呢?”
她没有回我,兴许是睡着了。
我越发觉得刚才是幻觉。
我决定去找林宇。
我不由自主的在手机上点了几下。
“阿宇,你现在在医院吗?”
“在啊,阳哥,你直接上来找我吧。”
我直接推开问诊室的门,林宇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来。
“阳哥,怎么了?”
我看着他那副熟络的样子。
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话。
“阿宇,万青青是你什么人?”
他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他站起身来,之前脸上的热情像是烟雾一样消散了。
他扯住我的领子。
我身上的外套被他揪掉,掉在地上。
“阳哥,你终于想起来万青青这个人了?”
还是亲昵的称呼,他的力道却重的好像要把我掐死。
我不说话,他就自言自语。
“青青已经死了!已经被你害死了!”
我伸手推他道:“什么死不死的,是她自己莫名其妙就和我分手了。”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我,声音带上了些颤抖。
“青青她,主动和你分手?”
他放开了我的领子,我捂着喉咙疯狂咳嗽。
林宇状似疯癫,从他乱七八糟的讲述里,我知道了当年的真相。
我出轨的那个女人。
是林宇的老婆,万青青。
在离开我的两个月后为了生我的孩子难产死了。
林宇知道他的老婆不仅出轨我,还因为生我的孩子难产死了。
半年前,精心设计和我相遇。
那段时间的我总是很累,我去看医生,就和林宇认识了,一来二去,就熟了。
那时找他,是因为他是朋友圈里唯一一个没有来问我怀孕的清流。
现在看来,什么清流。
根本是蓄谋已久。
我打断他漫长的絮叨,直入主题:“是你要害我?”
他看着我,咧出一个似哭非笑的难看表情,他说:“是又怎样。”
他不知道从哪摸出个碎片,就要往我身上插。
气败急坏。
门被轰然打开,一群人冲进来。
他被几个警察死死控制住。
我看着他狰狞的表情。
我不知道怎样,剩下的话,你留去和警察讲。
10
林宇被抓住了。
警察握着我的手,陈先生,我们一定会把罪犯绳之以法的。
他们说我在十分钟前报警了。
可是我没有报警。
警察从林宇的办公室中搜出很多违禁药物。
可以扰乱人的意识。
他们盯着我恍惚的样子,把我送去检查。
几个小时后,一份报告被塞到我的手上。
“陈先生,你被注射了扰乱意识的药物。”
我看不清她的脸。
顺着引导,我的意识清楚了很多。
像是隔着迷雾看的东西显露了真实面目。
一直以来,都是我的幻觉。
林宇开药扰乱了我的认知,家里的孕检报告不是我的,是岑溪的。
我迷迷糊糊下颠倒黑白。
幻想自己的肚子里有个鬼胎。
鬼种,大师,都是林宇设下的局。
他恨我。
恨我害死了他的老婆。
我积极配合警方的搜查。
警方在我的指认下,找到了一个布置的和我印象中大师所在店面一样的场所。
租用人:林宇。
我觉得哪里不对。
林宇当时拿出的孩子照片,从何而来?
所以,警方搜查了林宇的家。
他家里,有一个地下室。
里面的场景触目惊心。
我的孩子,一年前的死胎,被福尔马林泡起来,放在一个巨大的罐子里,放置在地下室中央。
它悬浮在里面,身边放着一堆尸骨。
像是某个邪教现场。
我隔着罐子看着那个孩子。
他的脸上有一块巨大的红色的胎记。
显眼,丑陋,怪诞。
给我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法院上,我的律师放出众多证据。
泡在福尔马林的小孩尸体。
我的精神状态检测证明。
地下室的尸骨,还有碗的碎片上他的指纹。
当时他在办公室摸到的,是放在外套里的碎片。
我没有把碎片放在外套里。
或许是我忘了。
我问律师:“那个地下室的尸骨不是模型吗?”
那副骨架,我分明在那个假大师那里看到,他的手和骨架的手紧贴在一起。
律师表情严肃。
“那不是模型。”
他接着说:“那是万青青的尸骨。”
一瞬间,律师的脸和大师的脸重合,我仿佛也从律师身上看到相同的大红色嘴唇。
法官一锤落下。
我猛地回神。
数罪并举。
11
林宇被判处死刑,缓刑十个月后实行。
十个月后,岑溪生下一个孩子。
林宇在刑场被击毙。
产房外,我开心的迎上抱着孩子的护士。
看到孩子的那一刻,巨大的寒意席卷了全身。
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句话。
岑溪,明明不能生育。
手中的孩子,和林宇长得一模一样。
而被推出的岑溪嘴上,还是熟悉的大红色,艳的让人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