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开妈妈的手,“不,我不吃。”
妈妈的脸瞬间拉了下来,嘴角向下撇着,
“你为什么不肯吃妈妈做的红烧肉?!”
这是要生气的前兆,
我吓得一哆嗦,浑身颤栗。
面前的妈妈像是一块蜡烛,在飞速地融化着。
五官变成了融化的液体,滴答滴答地向下淌着,
“你为什么不吃!你为什么不吃!!”
妈妈声嘶力竭地吼叫着。
我慌忙冲到餐桌上,端起桌上还能入眼的海带汤吞了下去,
“不是,妈妈你做饭很好吃,只是我要减肥,不能吃肉。”
当我说完这句话后,面前的妈妈恢复了正常,
但她显然很失望,
我抓紧时机冲回了房间。
回到房间,我拼命地扣着嗓子眼,
想要将原本喝进肚子的海带汤吐出来。
随着我的几声干呕,
长长的头发从我嗓子眼里被拉了出来。
我惊恐地不停作呕,
喉咙里的头发却越来越多。
05
而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宁宁,你在做什么?”
我不能让她看到我在催吐。
而敲门声愈演愈烈。
由最初的敲门声变成了砸门声。
“你在做什么!快点开门!快点开门!!”
“你是不是又把我做的饭给吐掉了!!”
“你是不是把我做的饭吐掉了!!!”
门外的妈妈变得很恐怖,我的仅存的理智告诉我,我现在应该出去,
但生理上的恐惧迫使我不敢开门,步步向后退去。
直到,门被砸开。
门外的妈妈变得异常得恐怖,
她整个人高度地扭曲着,手脚都紧紧缠绕在一起,
而她的眼球竟然变得浑浊的白色。
她就站在门外,望着屋内的我。
突然,她笑了。
跑!
我很快就意识到不对,现在的妈妈极度危险。
我发疯似地冲向门口,
而身后的妈妈四肢变成了缠绕着的藤曼,浑身上下抽出了数不清的藤曼。
“你要跑到哪里去啊?!”
我拼命地转动着门把手,
可是大门被牢牢地锁住。
眼看着她就要越来越近,
我连忙调转方向,冲回房间。
可刚跑出去一步,就被重重地绊倒在地上。
扭曲的四肢缠绕了上来,紧紧抓住我的脚踝。
飞快地将我拖向她的方向。
不!
我不能被拖走!!
我的双手死死地扣住地面,指甲缝里都渗出了血。
啪嗒----
指甲断裂了。
“你还要跑到哪里去?!!”
面部极度扭曲的妈妈飞扑上来,
她的脸几乎是被水浇化,像是了一团面糊。
面糊上赫然映出两只极为恐怖的眼睛。
“你是个不听话的孩子,你要受到惩罚。”
“啊!!”
缠绕在我身上的四肢逐渐开始融化。
像是滚烫的岩浆。
几乎要将我烫掉一层皮,
我撕心裂肺地吼叫着,疼地满地打滚。
痛!
好痛!
“不听话的孩子是要受到惩罚的!!”
我的手臂上被烫得冒出了青烟,
不停地在地上翻滚。
麻木迟滞的思维敲打着我的神经。
强烈的求生意志在此刻爆发。
不,
我不能死!
我一定是漏掉了什么。
我每次进房间,再出来后,都会变一个时间。
进去的时候是白天,
那么现在出来,
是黑夜。
对,现在是晚上!
现在是第二天的晚上!
晚上的时候妈妈是不存在的!
我紧紧地闭上眼睛,不去看面前的妈妈。
面前的妈妈似乎变得很痛苦,
“你为什么不看我?”
我赌对了!
“你为什么不看我!!!”
她的声音尖锐刺耳,挣扎着上前,想要强行撑开我的眼皮。
我抬起手臂,死死地捂住眼睛。
她的手温度极高,几乎要将我烫化。
但我还是紧紧地捂住。
很快,我的猜想得到了验证。
厨房里依稀传来妈妈的惨叫声,
凄厉痛苦。
伴随着哐当哐当的声音。
那是在砍骨头的声音。
今天的妈妈已经被爸爸杀死了。
所以,我面前的妈妈是多出来的妈妈。
家里永远只有两个人!
直到-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安静。
只剩下哐当哐当的砍骨头的声音。
在漆黑的夜晚显得异常地怪异。
我刚从地上爬了起来,
就看见满脸鲜血的爸爸站在了我的面前,
他穿着黑色的围衣,握着一把砍骨刀,
我吓得一哆嗦,猛地向后退去一步,
而面前的爸爸也捕捉到了我的异常,
激动而又兴奋地看向我,
“宁宁,你是在害怕吗?”
这是他第二次问我这个问题,
难道说,他是想从我这得到一个什么答案吗?
面前的爸爸极度期盼着我的一个回答。
我深吸了一口气,躲避开他的眼睛,
“爸爸,你是在砍排骨吗?”
他的眼里一闪而过一丝失望,但脸上的笑意不减,
“不是,我实在切红烧肉,宁宁最喜欢吃红烧肉了。”
我僵硬地扯着嘴角笑了笑,
爸爸突然转过身,
“来,宁宁,帮爸爸来切肉。”
我僵硬在原地,
我知道厨房砧板上切着的到底是什么肉。
我不敢靠近,
而走了几步的爸爸见我没有跟上来,
幽幽地转过头,
“宁宁,你不来帮忙吗?”
“请听从爸爸妈妈的话,不要忤逆他们,否则他们会变得很危险。”
这条规则在我脑海中划过,
我下意识地告诉自己要跟上去,
可是生理上的恐惧让我定格在原地,无法动弹。
“宁宁,你不愿意帮爸爸忙吗?”
爸爸的语气逐渐变得激烈,
他近乎疯魔,
双目赤红,紧紧地握着手中的砍骨刀,
就要向着我冲来!!
“你为什么不来帮我!!!”
而我此刻才发现,
自己竟然僵硬在原地无法动弹,
可是随着爸爸的靠近,
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06
爸爸猛地向我冲来,怒气冲冲地站在我的面前
一把抓住我的头发,
将我拽到在地上。
头上传来的疼痛感使我的神智逐渐清醒。
他的力气很大,
拽得我的头皮生疼,
直到,他将我拽到了厕所。
一头将我摁在了水池里。
冰冷的水挤入胸腔之中,
强烈的窒息感席卷而来,
我不停地拍打着水面,胡乱地挣扎着,
可他依旧死死地按着我的头颅,
我丝毫不得动弹。
恍惚间,一些零碎的片段卷入我的脑海中,
一些似曾相识的画面在头脑中浮现。
好熟悉的感觉。
而在我将要窒息的最后一秒里,
爸爸突然提着我的头,将我拎出了水面。
我拼命地大口喘着气,水从鼻腔里不断地喷涌出来,
“说!你为什么不来帮我!!”
我费力地吐出一口水,还未来得及开口,
就又被爸爸一头按在了水池里。
而我在水中,逐渐失去了挣扎
意识逐渐变得涣散,
难道,我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恍惚间,我看到了水池旁,
一具沉着的尸体。
头发散乱,面目狰狞。
是谁?
我看不清。
但我不能死!
在我濒临窒息的最后一秒,
爸爸又将我从水池了里提了出来,
这一次,
还没等他开口,
我先是用双手死死地撑住台板,
“不!我没有不愿意!我愿意来帮忙!”
下一刻, 拽着我头发的手松开了。
我全身上下如同一块烂泥,
瘫软在地上,
而面前的爸爸突然变得温顺,
眼神变得无比地柔和。
“来,宁宁,快来帮我的忙吧。”
我冷极了,
全身宛如置身冰窖之中。
我就站在爸爸的身边,
看着他一刀一刀地砍着肉,
人体的骨骼坚硬,
但手起刀落间,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连接着骨头,
我看着篮子里的血块,
我好几次作呕,差一点就要吐出来。
爸爸也发现了我的异常,
转头看向我,“你是在害怕吗?”
又是这个问题。
见我不回答,
他突然又凑到我的面前,
“你是在害怕吗?”
我害怕地向后退了一步,
爸爸反手抓住我的手腕,
“你是在害怕吗?”
我心里止不住地哆嗦,但是还是强忍着心头的恐惧,
“不,我不害怕,我只是有点不舒服,想回去睡觉了。”
爸爸不甘地转过头,
“好吧,那你走吧。”
我转身离开,但我很快意识到,
爸爸并没有放弃,
他跟上来了!
我的心怦怦乱跳,步子也在不停地加快。
而回房间的那条路似乎变得格外漫长,
随着我的心脏跳动的频率逐渐升高,
原本微弱的灯光变得暗淡,
只有尽头,幽幽地闪烁着红光,
那是厕所。
但是,厕所现在是红光,
我不能进去,
可是爸爸就在我的身后。
我小心翼翼地转动着脖子,稍稍侧过脸,
视线余光,我看到爸爸的右手握着刚才长长的砍骨刀,
可是厕所现在不能进去!
我该怎么办?
只能……··
堵一把了,
我快步冲向厕所,
原本狭长的走廊瞬间变得短了起来,
我一伸手,就摸到了厕所的门把手。
而厕所此刻还跳动着诡异的红光。
正当我要转动门把手时,身后传来爸爸的声音,
“宁宁,你又要躲进厕所了吗?”
而爸爸的眼神变得异常的兴奋,
我侧过身,拧过门把手,
他脸上是按捺不住的兴奋。
我不停地转动着门把手,
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突然,我停住了。
回头看向他,
“不,爸爸我要回房间睡觉了。”
我堵对了,
里面不是厕所,
是我的房间。
在关上门的最后一刻,
我看到了爸爸那双不甘的眼睛。
最后消失在门缝里。
07
我大口地喘着气,心有余悸。
白天是属于妈妈的,
夜晚是属于爸爸的。
刚才是在第二天的晚上。
如果我现在再出去,
是第三天的白天。
我瘫倒在地上,双手支撑在身后,
但是我现在在房间里,
现在是属于白天还是夜晚?
我望向窗外,天边呈现出离奇的割裂。
一半是白天,一半是黑夜。
房间里又是白天又是黑夜。
我开始重新思考起弟弟留下来的规则:
“晚上10:00之后,不能使用厕所。如果实在忍受不住,请不要使用镜子,请不要使用镜子!!”
而床头上的电子钟,一直显示的是12:00
如果时间是固定的话,
仅仅只有白天和黑夜两个判断标准的话。
那么,为什么在晚上10:00之后不能去厕所。
还是说,10:00之后的厕所有什么东西!!
我的大脑极其的混乱,一个声音是喊着让我去厕所,一个声音是不停地阻止着我。
我拼命地敲打着脑袋,企图寻找到遗留下来的漏洞。
我现在处在一个割裂的时空里,所有的时间判断标准都是假的。
我开门出去是白天,
进来之后,
是黑夜。
难道,门是判断标准?
不,
如果门是判断标准的话,那么妈妈将我拖出去的时候应该是黑夜,
而我应该在门外,而不是在房间里。
那么,什么才是判断标准?
我拼命地敲打着脑袋,
突然,
我猛地想到……
是我自己!
我自己才是判断时间的标准!
我觉得当时是黑夜,妈妈不应该出现,所以她消失了。
我自己才是判断的标准!!
……
那么如果现在是五点钟呢?
而当我再次转向电子钟的方向时,
原本一层不变的时间,
变化了,
变成了5:00
那么如果现在是十点钟呢?
我再一次看向电子钟的方向时,
时间变成了10:00
对了!
所以,我自己的意识才是判断时间的标准!
而就在这时,我发现了角落里藏着一堆纸团。
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像是被水晕染,
“不喜欢吃红稍,梢,烧,肉。”
“窗外没有人。”
“厕所里有个好朋友。”
“不能尖叫。”
“讨厌白天。”
“讨厌晚上。”
……
纸条上有着明显涂涂改改的痕迹,
上面还有许多错别字,
这像是弟弟留下的。
窗外没有人?
这里可是30楼,窗外怎么会有人呢?
而在这时,窗外突然飘过一个人影。
我僵硬着脖子,看向窗外,
下一秒,手中的纸条猛地落地,
窗户上是一双双眼睛。
确切来说,
是眼球。
整扇窗户上密密麻麻布满了眼球,
而它们还在动!!
每个眼球的后面连接着神经,青红色的血管紧紧攀附在窗户上,
纵横交错,
而那些眼球布满了红血丝,
从瞳孔一直延申出去,像是割裂的红线。
所有的眼球不停地转动着,
像是在一眨不眨地监视着我。
我背后发麻,顿时全身寒毛颤栗。
它们实在恶心极了。
可能是看到了我的厌恶,
它们齐刷刷地看向一个方向。
弟弟被砌进去的墙壁。
08
只见墙上的墙块开始大面积地掉落。
掉落在地上的墙块升腾起阵阵烟雾。
烟雾散去后,灰褐色的墙面上赫然露出一行行字,
一行行用鲜血写成的字,
而那些字,
在不停地向下滴着血。
家庭守则:
11.你是一个好孩子,你要听爸爸妈妈的话。
12.你是一个好孩子,你要听爸爸妈妈的话。
13.你是一个好孩子,你要听爸爸妈妈的话。
14.你是一个好孩子,你要听爸爸妈妈的话。
15.你是一个好孩子,你要听爸爸妈妈的话。
……·
墙上不停重复着这些规则,
而在规则的最后一条,
赫然映着一行大字,
这些字比旁边的字体大出好几倍。
25.爸爸妈妈很危险,你不能听他们的话。
爸爸妈妈很危险,我不能听他们的话,
但我是个好孩子,我要听他们的话。
这两条规则明显是冲突的。
那我到底是听还是不听?
而现在所有的线索,似乎都指向厕所。
等等,
规定里说,10:00之后不能使用厕所,
而那个时间,是我潜意识里的时间,
现在是晚上,
那么要是认为现在是白天呢?
如果现在是白天,那么我是不是就可以使用厕所了。
现在是白天……
现在是白天……
现在是白天……
……
我在潜意识里不停地催眠着自己,
而放在床头的钟,也变成了早上的6:00
窗外那个奇怪的景象也消失了,
原本一半白天,一半黑夜的景象消失,
天空变得亮了起来。
我推来门,走了出去,
现在是第三天的白天。
而我看到的,
是倒在血泊里的爸爸。
鲜血溅到妈妈的脸上,
妈妈头发散乱,
眼神近乎癫狂,
她看着我,突然对着我一笑,
“宁宁,起来了,要不要吃红烧肉。”
妈妈飞快地从厨房里拿出了红烧肉,
急忙端到了我的手边,
“宁宁,快吃红烧肉,妈妈刚刚做好的,快尝尝。”
妈妈将红烧肉塞到了我的手上,
极度热切地期盼着我,
“快,快吃红烧肉啊-”
我不能忤逆她,但我也不能吃红烧肉。
我急中生智,将碗塞回了妈妈的手里,
捂着肚子,装作疼痛的样子,
“不行,我现在肚子疼,我要去厕所。”
“真的?”妈妈显然是不相信。
我使劲地点了点头,“我真的肚子疼。”
妈妈看了我很久,
想从我的脸上找到一丝说谎的破绽。
“说谎的孩子是要受到惩罚的……·”
过了很久,
像是有一个世纪这般长,
妈妈突然松了口,
“好吧,那你快点去吧,记得快点出来吃红烧肉。”
我快步冲向厕所,厕所的灯是黄色的。
厕所现在是安全的。
09
我环顾四周,厕所一切如常。
不对,时间是关键。
晚上10:00之后的厕所是不正常的。
我嘴上不停地念叨着,拼命地催眠着自己,
现在是晚上十点,现在是晚上十点
……
厕所突然猛烈地晃动,我扶着水池台边,
我知道,成功了。
直到,所有的晃动都停止了。
我缓缓地睁开眼睛,
只见原本黄色的灯光俨然变成了红色。
而在厕所的帘子后面传来凄厉的惨叫声。
“救命……救命……”
帘子下显然是一个人的影子,
他很痛苦,他在挣扎。
直到-
帘子上闪过一抹鲜红的血迹,
帘子后面的人没了生息。
我紧紧拽着衣角,不敢上前查看,
而身旁传来一抹注视。
不对,我面前的是镜子!
镜子里的人似乎在看着我。
我僵硬着脖子,缓缓地转过头,
只见镜子里的我在对着我笑,
笑得如此地阴森诡异。
她的笑容越来越大,
直到嘴角裂到了耳朵根,
而我竟然发现,自己僵硬在原地无法动弹。
镜子里面的我的笑容越来越大。
我浑身汗毛直立。
突然,镜子里的我面部开始脱落,
一块一块的皮肉从脸上掉落,露出里面的骨头。
我捂着嘴巴,差点叫出声来。
镜子里面变成了一具尸体,
是我的尸体。
难道说,我已经死亡了?
10
我痛苦地蹲在地上,拼命地敲打着脑袋。
不对,不对,我肯定是溜掉了什么。
我不能再这么等下去,
他们早晚会杀了我。
我究竟漏掉了什么!!
究竟是什么!!!
弟弟的尸体,
墙上的规则,
妈妈的红烧肉,
爸爸的恐惧,
规则!
对,是规则!!
我遵守墙上留下来的规则,我就相对安全,
那么是否意味着,家里的爸爸妈妈也要遵守着规则。
只不过他们的规则跟我不一样。
但是,都是对着我的。
我猛地想到,
妈妈一直让我吃红烧肉,
但我都没有吃,
而她就会被爸爸给杀了。
爸爸一直在问我害不害怕,
我都回答没有,
而他就会被妈妈杀了。
懂了!
妈妈只有让我吃下红烧肉,她才不会被爸爸杀死。
爸爸只有让我感到害怕,他才不会被妈妈杀死。
11
砰砰砰-
门被敲响,
厕所恢复正常。门外传来妈妈的声音,
“宁宁,来吃红烧肉了。”
我不说话。
“宁宁,快点开门,来吃红烧肉了。”
我缩在角落里,看着门被敲地作响,
“你为什么不说话,快点出来!!!”
……
突然,敲门声停止了,
门外变得安静。
正当我稍稍松口气时,门缝里突然出现妈妈的脸,
她的脸高度变形,挤压在门缝里。
而那双眼睛瞪得非常大,
“宁宁,快点来吃红烧肉了……”
眼看着她就要挤了进来,我尖叫着一脚踹向门缝,
大声喊道:
“不,我不要吃红烧肉,我一点也不爱吃红烧肉!!!”
面前的妈妈瞬间变得很恐怖,她尖叫着向我扑来,
“你为什么不听话,你为什么不听话……····”
我不停地胡乱提着腿,挣扎着向里面爬去,
声嘶力竭,
“我讨厌红烧肉!”
“我也讨厌你!!!”
……
门缝里的妈妈消失了。
整间房子开始变得天旋地转起来,
所有的一切都在崩塌,消散。
尘埃中,我看到了爸爸的脸。
他又在水池旁砍着骨头。
“宁宁,你是在害怕吗?”
说着,他握着刀向我冲来-
“宁宁,你是在害怕吗?”
“不!!”我大声嘶吼着,“我不害怕,我讨厌你!!我讨厌你!!”
爸爸消失了,尘土翻涌着。
我捂着眼睛,耳畔传来巨大的轰鸣声。
弟弟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耳边,
“姐姐,我带你离开。”
是弟弟!真的是弟弟!
我看着面前的他,激动地将他搂在怀里。
他带我走向了一条长长的走廊,
漆黑不见底。
他走在前面,我走在后面。
这条路很长,很长,
但我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弟弟突然回头催促我,
“姐姐,快点跟上。”
我加快步子,
但我好像走过这条路。
我想起来了,
是爸爸在追赶我的时候。
不对,
爸爸妈妈都有着他们的规则,
而弟弟存在的意义就是让我遵守那些规则,
那他又怎么会出现呢?
而他现在在带着我破坏那些规则。
不!他不是我的弟弟。
“家里有很多个爸爸妈妈,但你要小心多出来的爸爸。”
他不是弟弟,
他是那个多出来的爸爸!
我后退了一步,
“不!你不是弟弟,你是爸爸!你是那个多出来的爸爸!”
面前的弟弟突然停住了脚步,他缓缓地转过头,
“还是被你发现了。”
我刚想转身逃走,
一股强大的电流瞬间席卷我的全身。
痛……
好痛……
我痛得几乎昏厥……
脑海里闪过一些片段,
“讨厌白天。”
“讨厌黑夜。”
“不能尖叫。”
“厕所里有朋友。”
“窗外没有人。”
……·
那不是弟弟的留下的纸条,
那是我写的!
想起来了,我全都想起来了!
12
我再次醒来,坐在餐桌前,
双手双脚被捆在椅子上,
童谣声如期而至,
“我的妈妈杀了我,我的爸爸吃了我。
我的弟弟坐在餐桌底,捡起我的骨头,埋到冰冷的石碑下。”
爸爸妈妈和弟弟近乎贪婪的眼神望向我,
眼里迸发出激动的光,
他们的背挺得异常地笔直,嘴角挂着笑,
而他们面前的盘子里是一块块的生肉,
突然,他们用力地切向盘子里的肉,
霎时间,我的身上也像是被刀割开,
我痛苦地哀嚎着,
而他们似乎很享受我的痛苦,
眼里的神情逐渐变得兴奋癫狂,
又一下,
我身上如千刀万剐般,
而他们的手却因极度地兴奋而颤抖起来,
他们缓缓地将肉送进口中,
咀嚼着,
随着喉咙的滚动,
我身上开始不停地往外冒着鲜血。
身体在逐渐溃烂,
原来,爸爸杀的人是我,
妈妈做成红烧肉,吃了我,
弟弟捡起我的骨头,
埋在了墙里。
原来,我才是被埋在墙里的那个人。
13
我记起来了,
我不叫宁宁,
宁宁是我弟弟的名字,
我叫……
我记不清了,我好像没有名字。
爸爸妈妈都喊我小贱人或者是赔钱货。
我是一个不受待见的存在,
我的脑子还存在着问题。
我不仅无法正常地组织语言,还会不受控制地发出类似于动物的叫声。
爸爸妈妈都是社会上的成功人士,他们无法忍受有我这样一个孩子的存在,
他们将我看作垃圾,终日将我关在房间里。
他们不允许我上学,不允许我交朋友,不允许我出去。
我所有生活的空间,只有那小小的一间房间。
我只能独自在房间里,
感受着白天黑夜的变化,
我讨厌白天,
我讨厌晚上。
我唯一的娱乐活动就是在纸上写字,
但我的字写得很臭,还总是写不对,
爸爸妈妈看到了会更加生气,
我只好偷偷地藏在床底下。
我会控制不住地叫出声,像是某种犬类的叫声。
我无法控制自己,
而每次出声都会遭到爸爸妈妈的毒打。
也许我的存在就是一个错误。
只要我稍微发出声音,
他们就会毫不留情地将开水泼在我的身上,
或者,把我的头死死地按在水池里。
每一次,在我濒临死亡的时候,
他们才会像丢垃圾一般将我丢弃在地上。
爸爸妈妈从来不会给我吃饭,
只有每次看我快要饿死的时候,才会像施舍一般,
往地上倒上一些饭。
虐待我产生的快感才使得他们扭曲的心灵稍稍带来一丝宽慰。
他们经常会忘记我的存在,
因为家里还有一个更加耀眼的存在。
我的弟弟,
他成绩优异,生得又极其好看。
与我完全是天壤之别。
爸爸妈妈不允许他跟我说话,更不允许他见我。
一次,爸爸妈妈完全忘记了我的存在,
连续两天没有给我饭吃,
我饿得受不了,
挣扎着跑出房间,冲向厨房。
大口大口地抓着碗里的饭菜。
而这时,门突然被打开了。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蹲到在地上,
“别打我-”
迎来我的不是一阵毒打,而是温柔的擦拭。
我的手上全是伤口,
结痂的伤口,大大小小的伤疤交错在一起,
弟弟拿着纸巾温柔地替我擦拭双手。
后来,弟弟经常后偷偷那些吃的给我。
我也不至于再继续饿肚子,
我以为我终于有了第一个朋友,
但很明显,我想错了。
一天,爸爸妈妈都不在家,
弟弟带着一群朋友来到了家里。
他们像是玩弄小丑一般地看着我,
“呦,这就是你那傻子姐姐啊,听说连吃饭都不会,来给哥几个表演一个。”
一堆恶心发臭的呕吐物从我的头上倾斜而下,
他们强行按着我的脖子,
逼迫我吃地上的东西,
“吃啊,你怎么不吃啊,这么好吃的东西怎么不吃啊-”
而弟弟只是站在一旁,冷漠地看着我。
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止。
我知道,他默认了。
一群人轮流扇着我的耳光,
踹我,踢我,
逼我吃地上的东西。
我像一个破碎的玩偶,任意由他们摆弄。
直到-
他们都玩累了,挥了挥手,
“没意思,走了-”
弟弟终于看向了我,
不知是出于怜悯还是愧疚,
他从厨房端来了一碗菜。
是妈妈中午烧的红烧肉。
我从来没有吃到过,那是妈妈特地给弟弟留的。
而我现在看着这碗肉,
胃里恶心地翻涌。
我推翻了弟弟递过来的肉,
而弟弟也狠狠地摔了我一击耳光,
“别给脸不要脸!!”
我歪头倒向一侧,嘴角渗出一丝鲜血。
我知道,
弟弟最终也会变成爸爸。
他会变成和爸爸一样的存在。
家里只会多出来一个爸爸。
我也清楚地意识到,
弟弟不是我的朋友,
我从来都没有朋友。
只有厕所里有,厕所的那面镜子。
他们所有的人,爸爸妈妈弟弟,都想让我听话,
乖顺。
可是我的存在就是让他们生气恼火。
听话会被打,不听话也会被打,
难道,我的存在就是一个错误吗?
不,不是。
我在漫长的人生中,第一次学会了反抗。
我冲了出去,冲出了门,
外面雷声大作,
但我不敢停歇,
拼命地跑了一路,
身后的路变得很长很长,漆黑不见底。
我一直跑,一刻也不敢停歇,
直到,我全身瘫软,
累到在马路上。
……
我学会了反抗,我不是一个错我的存在。
我不是。
在我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
我恍惚间看到了一个人影,
不,是一群,
一群向我飞奔而来的人群。
“快,这里有人!”
13弟弟的视角
【许先生,许先生……】科技公司的员工不停地摇晃着我的肩膀,
直到我猛地从幻境中醒来。
后背沾着粘腻腻的冷汗,大口地喘着气。
工作人员走上前来,
“许先生,请问您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吗?”
我尚未从漫长地惊惧中缓过神来,只是木讷地点了点头。
幻境里的感受太过于真实,
原来,她过的一直是这样一种生活。
几十年后科技高度发展,在未来,
意识提取,人像塑造已经不在话下。
而我始终记得我那个不受待见的姐姐,
我保存了她生前的遗忘,送到科技公司,
提取了她生前的记忆,
她原来一直生活在这样的世界中。
偶尔清醒,偶尔糊涂。
原来爸爸妈妈是让她如此恐惧的存在。
而我却又亲手抹煞掉了她最后一缕光。
我摸了摸额头上渗出来的汗水,
将佩戴在头上的仪器交给了科技公司的工作人员。
缓缓地走出了大楼。
14科技公司工作人员视角
同事看着许哲宁远去的背影,忍不住感叹道,
“他对他姐姐感情还真是深。”
深?
我挑了挑一侧的眉毛,
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人像提取需要逝者生前的贴身物品,而你知道他拿来的是他姐姐的什么东西吗?”
同事摇了摇头。
“他姐姐的尸骨。”
同事听到这个回答显然很震惊,
不敢置信地捂着自己的嘴巴。
我抚摸着白金色的仪器,仪器下面是金属的电极片,
“顾影自怜,自欺欺人,求的不过是他自己的一份心安罢了。
你知道他姐姐当初是怎么死的吗?
被活活电死的。”
“你知道电他的那群人是谁吗?
就是他喊来欺负姐姐的同学,”
“你知道最可笑的又是什么吗?
他还自以为是地给他的姐姐补充了一个完美的结局,以此来缓解他的愧疚。”
同事惊讶地望着我,脸上满是不解,
“你……你怎么会知道的。”
我笑了笑,
颠了颠手上白金色的仪器,
“是它告诉我的,
你知道使用这个仪器还有什么副作用吗?”
“就是使用者最终会变成被提取者的样子,被提取者的记忆会时时刻刻浮现在使用者的记忆中,不停地干扰着他。”
他姐姐的生前的记忆会不停地干扰着许哲宁,他会混淆不清,
时间久了,他就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姐姐还是他自己。
而他最终,会完完全全地变成他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