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怎么样？”
商酌抚摸着他修长分明的骨节，避开置留针牵起他的手，顺势弯腰凑近，明媚眉目含笑望着她，动人心魄的好看。
唐君寅一时失神，被唐四老爷一番话搅乱的思维逐渐回笼，他反握住她的手，指腹亲昵摩挲，“还好。”
他余光瞥向站在原地的唐四老爷，抿唇斟酌几秒，嗓音清冷道：“不用去德尔教授的医院，我在这恢复就很好。”
唐四老爷顿时愣住，有些着急：“你——”
“阿寅，”商酌轻声打断两人对话，温和道：“四叔说的没错，你的腿想要恢复到最好的状态，就得去更好的医院。”
“而且国内不安全，唐世泽知道你手术成功，肯定虎视眈眈等着对你动手，你去国外避一避正好。”
唐君寅瞬间沉默，幽深凤眸凝视女人白净面庞，眸底写满狐疑。
“四叔先出去吧。”
商酌避开他探究的视线，弯腰把病床调整到合适的高度，让唐君寅半坐起身，语气平静：“我有点事跟阿寅聊。”
病房内一时格外安静，唐四老爷浑浊的瞳孔闪过抹遗憾，点点头，拐杖拄着地离开病房，满腹心事的背影成功引来唐君寅的怀疑。
他心脏突突跳动两下，一种不安的恐慌萦绕胸内，握着女人的手不由自主的收紧，声线微微颤抖：“我进手术室前你说有事和我聊，现在我醒了，你想和我聊什么？”
商酌缄默地盯着检测生命体征的仪器，各项数据平稳，医生告诉她，唐君寅恢复得很好，最多一个月，就可以视情况尝试下地站立。
可惜，那时候她已经不在他身边，看不见了。
“唐君寅，在呼市吵架时你跟我讲，我们的合作关系到此为止，”商酌扯唇笑了笑，音调轻得近乎呢喃，“我想，是时候结束了。”
指尖蓦地泛起疼意。
手被男人用力攥紧，连呼吸都疼得骤停半拍，她低垂脑袋，始终不肯看他表情。
“为什么？”
良久，男人沙哑而低沉的声音想起，含着浓浓的不解，他仰头盯着女人的脸，岑薄的唇难以抑制的哆嗦了下。
商酌深呼吸，努力保持温和态度，“我累了，唐君寅，我真的很累。原本要对付商安安一个已经很麻烦了，加上唐世泽，还有唐家人，原谅我，我真的撑不住。”
“就在我守着你清醒的这段时间，网上全是骂我的话，他们说完没有职业道德，耍大牌，让我滚出娱乐圈。”
“这是我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结果因为你，机会烂掉成了他们攻击我的武器，我的名声臭掉了，不知道要费多少功夫才能挽回。”
这些都是因为你。
唐君寅读懂她话里意思，那些指责和怪罪仿佛刀刃重重贯穿他的胸膛，捅得那刻鲜活心脏停止跳动，窒息的疼痛感如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他脸色变得煞白如纸，吸进去的空气狭裹浓重腥味，却任然固执的反问：
“...为什么？”
“非要我把话说得那么直白吗？”
商酌凄然一笑，明眸染满失望和恨意。
她讨厌自己，意识到这点，唐君寅浑身更疼了，眼里情绪变换，翻涌疯狂而危险的风浪，“我不信。”
呼吸急促，攥着她的动作用力到连自己掌心也跟着疼，薄薄的皮压着她的骨，像是要突破那重障碍，和她骨血交融。
“我恨你。”
凉薄无情的话语却枉顾他的挣扎，一字一句将他血淋淋的剖开。
“别自欺欺人了，我根本就没爱过你，”商酌缓缓闭上眼，再睁眼，内里一片冷漠，“对你好，无非是觉得你还有利用价值。”
“但你给我带来的麻烦超过价值，既然这样，你凭什么觉得我会要个毫无用处的合作对象？”
“闭嘴，你闭嘴！”
唐君寅猛地甩开手，神情略显癫狂地捂住耳朵。
“唐君寅！”商酌拉着他胳膊，免得他撞到针口，“清醒点吧！难道一开始你对我不就是这样吗？我们不过互相利用而已，这里没别人，装出这副深情的样子给谁看？！”
唐君寅疯狂反抗的动作蓦然僵住。
见他冷静下来，商酌悄悄松口气。
她难受么？
当然，没比唐君寅好到哪去。
可她有选择么？
从最开始，她的转变让唐君寅生出新的假话，放过杀死她，改为利用她重新再圈内露面，通过她了解格局变化。
她给他消息和资源，他给她想要的金钱和势力。
不过各取所需。
唐君寅手背轻轻盖住眼睛，努力接受这女人根本没爱过自己的事实，那些争吵撕打的日夜再脑海恍然浮现，撕扯着为数不多的理智。
渐渐地，画面如水融化，商酌半跪在他面前整理轮椅，不嫌脏不嫌累的帮他洗澡、按摩的场景占据大脑。
她温柔和煦的笑，偶尔耍小性子的撇嘴，那么清晰，那么深刻的让他意识到，她好像有一些喜欢自己的。
“...你说过要跟我好好生活的。”
我们是夫妻，是没有血缘依旧最重要的存在。
曾经的誓言变成一句句刺穿心脏的谎言。
唐君寅喉结艰涩地滚动几下，他无力地垂下手，浓黑眼眸晕染出一条条红血色，“答应给我的好处，你没有实现。”
“你就没有一点点、一点点愧疚，一点点...爱过我吗？”
商酌长睫低垂，语调冰冷狠决，“没有。”
滴——
仪器发出刺耳警报，尖锐而讽刺。
唐君寅从喉间艰难的挤出声冷笑，声线哑得彻底，“滚，滚出去。”
商酌假装没看见他渐渐变红的眼眶，和藏在冷漠语调下的晦涩哭腔，她深深看他一眼，平静开口：“离婚协议我已经签好字了，等会我让律师拿给你。”
“滚！”
暴躁的怒吼响彻整个病房，唐君寅像只被夺走心爱之物的狮子，整个人处于躁动边缘，双眼赤红的瞪着她，漆黑瞳仁酝酿着浓重的愤怒。
商酌倒退着往门口走，目光紧锁在他身上，距离门边还有一步之遥，她嘴唇抿紧，狠心转身。
背影似有几分落荒而逃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