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看我女儿，裴副总拦着我做什么？”
“现在刚过中午饭点，商总和小少爷估计休息了，您有事可以晚些时候再来。”
很委婉的逐客令。
但裴鹤青以什么身份拦着她进去探望自己女儿？
秦玉娴能稳坐这么多年的豪门夫人位子，手段自然不是吃素的，几句话就怼回去，站在长辈的角度指责裴鹤青对自己不恭敬。
最终裴鹤青摸不定商酌的想法，无奈把人放了进去。
屋里，商酌正指挥孟梦抱孩子的正确姿势，眼角余光瞥见拎着东西进来的秦玉娴，语态是漠然的客气：“秦夫人怎么来了？”
秦玉娴听到这个十分疏离的称呼，表情微微怔愣，随即若无其事地样子走到她身边，把礼物放下，温和道：“我来看看外孙。”
似乎是怕商酌说出更难听的话，连忙赶在她之前开口补充：“我自己要来的，跟你爸他们没关系...阿酌，这些年你受苦了。”
话题方向不太对，孟梦紧张的和裴鹤青对视一眼，在对方的眨眼示意下，假装很急的将崽崽递回去，“姐，我和荔枝台那边的负责人讨论你要表演的节目，不然来不及了。”
商酌并未纠结她拙劣的借口，摆摆手，让两人先走。
年龄最小的乖乖睡觉，小脸养得精细嫩白，比其他孩子更加水灵几分，瞧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秦玉娴知道女儿心里对自己有怨，也不上赶着贴冷屁股，笑眯眯的逗着孩子，手指曲起又轻又小心的碰了碰他脸颊，颇为感慨道：“这孩子长得好，像你。取名字了吗？”
商酌没打断她跟崽崽互动，等她收回手才抱回婴儿床，散漫地勾起鬓边垂落的发丝，侧脸白净而冷淡，“找我有事？”
“阿酌。”秦玉娴眉心颦蹙，似是对她的态度不满，却不敢冲她发脾气，忍气吞声的，有些委屈：“生孩子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家里讲？”
“你现在能好好站在这是因为你之前帮过我一次，”商酌干脆利落的反问：“否则你以为，你为什么能进这个门？”
秦玉娴神色一僵。
她以为商酌肯让她进门，是打算和解。
结果只是...回报自己当时放她离开的恩情？
母女之间，非得算那么清楚吗？
心里怎么样，秦玉娴就怎么问出口，成功收获商酌似笑非笑的目光，她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鄙夷几分嘲弄：“不过人情而已，秦夫人别往脸上贴金。”
“你说得坦然，我听着都替你羞。”
犹如当头重击，秦玉娴难看地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拎包的手收紧，骨节突起泛白，浓浓的尴尬在屋内弥漫。
“东西拿回去，”商酌再次提醒：“我说过，从你们逼我替商安安嫁给唐君寅开始，我跟商家的亲情就断了。”
“以前你们没养过我，以后我也不需要你们养，大家当个表面和气的陌生人，不好么？”
“可是阿酌，妈妈真的知道错了，你爸他们也说，只要你回家......”秦玉娴被她直白话语刺得心脏生疼，血脉相连的亲母女，怎么会走到如今反目成仇的地步？
她毕竟是自己辛苦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宝贝啊！
商酌抬手打断，面无表情地睨着对方朦胧泪眼，提不起一丝一毫的同情，只觉得他们无耻，“我回去，那商安安呢？”
“她死了！不会妨到你的地位。”
“秦夫人原来觉得我要的只是地位？”
秦玉娴茫然且疑惑，哪里不对么？
她当初要死要活，哪怕嫁人也要读书，为的不就是成绩带来的荣誉和地位，以及承认她商家大小姐的身份吗？
商酌见状，立刻猜到她心中所想，但她不会再失望了。
何况坐月子期间情绪起伏太大容易产后抑郁，她非常平静的请秦玉娴离开，“你看，连自己女儿真正想要什么都不知道，你配当母亲吗？”
“我是不知道，但你可以告诉我啊，”秦玉娴不死心，端出架子质问：“你跟我说了我不就知道么？”
“裴鹤青。”
商酌微微提高音量，门瞬间从外往内推开，一直守在门口的裴鹤青探出脑袋，推了推鼻梁眼镜，露出标准的职业微笑：“商总，您喊我？”
“帮我送送秦夫人。”
“好的。”
裴鹤青当即将门拉到最大，慢条斯理的地摆出请的手势，“夫人，我送您下楼。”
秦玉娴难以置信，她自觉身为长辈，低声下气的找女儿和解，已经算给足她尊重和颜面，她凭什么甩自己冷脸，还赶她走？
奈何裴鹤青催得急，旁边还有个女人满脸警惕的盯着自己，生怕她会对商酌做坏事般，不让她再靠近商酌。
秦玉娴如鲠在喉，胸前内的难过顿时炸开，双眼噙泪幽怨地瞪向商酌，踩着高贵傲慢的步子走了。
拒绝让裴鹤青送，生气。
等走出医院特设的月子中心，一月的寒风猛烈的呼啸吹来，霎时吹醒她被气懵的大脑，后知后觉的回忆起商酌脸上表情。
好像也是这样的寒风天，管家急匆匆找到自己，说他从当初商安安出生的医院发现不对劲，他们宠在手心里的宝贝女儿是被换掉的假千金。
整个家都震惊了。
恰逢唐君寅出事，商安安不愿再嫁，听到这个消息高兴地催促他们去找那个孩子，直到商酌出现在他们面前。
那时候，商酌还姓杨，名字难听。
而酌这个字，是她改名时自己选的。
至于寓意，秦玉娴不懂，或许只有商酌自己清楚。
可她看着自己新鲜出炉的新名字，眼里的欢喜根本藏不住，拿着印有新名字的户口本，嘴里呢喃：“...我终于不叫盼娣，我有家了，好开心......”
有疼她爱她的爸妈，不再是家里用来赚钱的工具人。
然而她的高兴只维持短短几天，就被替嫁这件事打入深渊，甚至被人用最引以为傲的学业威胁，逼她嫁给鸠占鹊巢自己人生二十年的“妹妹”舍弃的残废。
她刚看见曙光的生活，重新覆上一层黑暗。
欢喜消失，眸中星星陨灭，彻底不见天光。
她想要的从始至终都是一个把她当成家人正常对待的家，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