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激起千层浪!
早在门外起争执时,祠堂正厅里哭声渐渐弱下去,偷听完整场大戏,在心底吐槽唐世泽大逆不道时,突然出现的女声让整个正厅陷入沉寂。
众人皆惊讶的合不拢嘴,不敢出声,呼吸可闻。
唐四老爷到底年长多岁,惊诧一瞬,随即镇定下来,半疑半信的仔细询问商酌怀孕细节。
“几个月了?”
“七个多月,刚做完产检,崽崽长得不错,只是肚子看着小一点。”
“嗯,时间对得上,这件事...阿寅知道吗?”
气氛顿时凝固。
唐四老爷眯起锐利的眸子,从鼻腔溢出个闷音:“嗯?”
商酌轻轻叹了口气,慢条斯理地解释:“唐君寅不喜欢孩子,我没敢告诉他,原本打算偷偷生下来的。”
“为什么?”
唐四老爷不解,以唐君寅当时的情况,知道自己有了血脉相连的继承人,为了孩子,也会振作几分。
商酌微微歪头,意有所指地看向脸色难看的唐世泽,言简意赅:“问他。”
唐四老爷:“......”
懂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唐君寅怕养出第二条白眼狼,厌恶孩子,很正常。
商酌因此想瞒着他,也属于人之常情。
身为旁观者,唐四老爷无法指责这两夫妻,毕竟大家都有苦衷。
他点点头,既然商酌有阿寅的孩子,代替孩子给爸爸扶灵也说得过去,拄着拐杖刚想答应,却听身旁唐世泽凉幽幽道:
“二叔那样的残废还能生?不会是你从哪找来的野种,故意在这时候攀上唐家。”
唐四老爷闻言,火气登时蹭蹭往上冒。
该死的狗东西,怎么出事的不是他!
“需要做DNA鉴定吗?”商酌嗓音温和从容的开口,她知道唐家人肯定怀疑孩子来路不正,但她清楚,他就是唐君寅的种,并不害怕做鉴定。
“七个月,好像也能抽羊水做鉴定,你们想做的话,我可以配合。”她温柔地扶着肚子,感受到肚皮小小的突起,是崽崽用小手手和她碰拳,安慰她呢。
不过,她转瞬冷下眉眼,淡声道:“扶灵之后,我跟唐家再无关系,崽崽同样,他是我一个人的。”
特意来送唐君寅最后一程,无非是看在两人曾经的夫妻情分。
女人语气笃定,完全不担心被查的模样,成功消除唐四老爷心里最后一分怀疑,眼眶渐渐泛热,浮现泪意,“好、好,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他看着商酌约莫三四个月的肚子,略微斟酌,叹着气道:“算了,听你的,这孩子以后...就随你姓吧。”
这是默许孩子归她的意思。
一片哗然。
随母姓,那这孩子到底还算不算唐家的?
唐世泽鄙视地翻白眼,冷哼:“四叔父让唐家的种流落在外,还跟母亲姓,传出去让外人以为我们唐家养不起二叔的遗腹子吗?”
啪!
干脆清响的一巴掌重重扇在他做脸,把脑袋打偏,脸颊迅速印出清晰指痕。
“灵前对已经离世的长辈出言不逊,还和长辈争吵,唐家世代正直高洁,怎么养出你这样的不肖子孙?”
商酌缓而慢地揉着细瘦腕骨,无法想象,她刚刚打唐世泽那巴掌到底用了多少力气。
顺便一句话,暗指唐世泽出身不正。
报方才诋毁之仇。
唐世泽反应过来,脸色煞青煞白,气得浑身发颤,扬手就要打回去——
“够了!”
唐四老爷猛地挥起拐杖敲他手臂,沉声呵斥:“给我滚,别在你二叔灵堂闹。”
他摆手示意保镖过来,裴鹤青同时挡在商酌面前,免得误伤。
二爷留下的血脉,得好好保护。
裴鹤青暗忖两句,禁不住嘀咕,商总瞒的真好,肚子小小的,平时穿着宽松衣服,还有外套遮挡,根本看不出来。
而且照月份算,预产期大概在十二月?
冬天,裹得严严实实,更发现不了。
她是真打算偷偷生产,若非二爷突然去世,可能所有人都不知道,夫妻俩还有个孩子。
那现在说出来,又为了什么呢?
裴鹤青思虑良久,得不出答案,耳畔听着唐世泽愤怒甩开保镖大步离开,才让开位置,小心地跟在商酌左右,和她一起进入正厅。
唐君寅的灵堂就设在这。
青烟飘摇而上,模糊牌位雕刻的名字。
商酌仰头望向挂在正中的遗像,男人那张脸即使做成黑白照也依旧出众,沉静隽朗的眉眼瞧着有几分青涩,应该是他更年轻时候的照片,糅合少年人该有的意气风发,赏心悦目的好看。
......可惜是黑白照。
再好看也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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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规矩给逝者上香,净身换衣,唱念送灵词,再由挑选出来的扶灵者捧起牌位,磕三个响头,随手在前方扶灵引路。
商酌一一照做,原本唐四老爷怜惜她怀孕辛苦不用下跪,她却执意走完流程。
“让阿寅走得安心点吧。”
下辈子,别在遇见白眼狼,挣脱剧情,创造属于自己的人生。
唐四老爷悲怆又感动,热泪盈眶,放言承诺保留她族谱里唐二夫人的身份,给她应得的尊重和权益。
唐家人全都麻了。
接二连三的意外和惊喜,让他们觉得今天就算唐君寅原地复活,他们也能坦然接受。
商酌双手紧紧抱住牌位走在队伍最前面,一路花圈帆布高举翻飞,目之所及漫天的白。
身后唐家几个旁支的亲戚跟裴鹤青说话,但聊两句就没再开口,他清楚这些人的目的,嘴巴闭的非常严,想要诓他或者从他身上套话绝无可能。
商酌能猜出那些人接近裴鹤青的原因,无非是看他和唐四老爷亲近,做过唐君寅的助理,知道不少事,就惦记起叔侄俩的秘密,企图从中谋利。
队伍走到后山,唐家有钱,将土葬和现代火化后再葬的方式结合,修出一个个又高又气派的私墓。
商酌无心在意,指尖缓缓摩挲牌位字痕,轻声道:“唐君寅,我们到了。”
黄尘土一盖,凡尘俗世皆与他无关。
从裴鹤青手里接过香跪下去,商酌心里想,其实挺好的,比起成为剧情的傀儡,轰轰烈烈的死亡也算解脱。
她悲悯虔诚地拜了三拜,把香烟插好,雨滴就砸落脑门上。
顺着鼻梁划过嘴巴滴进领口,冰冰凉的雨珠激起满身鸡皮疙瘩。
雨势噼里啪啦的愈发下大,仿佛要将天压近来,把地面洗涮透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