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墟只收取一部分垂落的福运,便移着身法,一步退出建木树底阴影,将吸引过来的福运斩断。
随后压着身形,悄悄离去,没有惊动树底众人的目光。
运势这种东西妙妙不可言,福运断然是好事,但福运过多,就会引来祸端。
所谓福祸相依。
天烬山历史上,就有一位弟子,因为福运加身过满,他自身福源承受不住,给天上掉下一个宝鼎给砸死。
苏子墟停在街道一侧,捡起一块石头,往上方扔过去,就在石子要笔直落下即将砸在他脑袋上时。
一只鸟儿误以为是虫子,从空中抓下,将那枚石子抓走。
“幸运了一些,只是影响有限。”
苏子墟解开黑袍,露出脖子上一个如同云雾的圆环,上面有一道飘忽不定的纹路,代表着幸运的力量。
脖子处这道圆环,是用来封印他体内大道的。
他所学太杂,不同大道之间属性相克相生,他如今还做不到把它们全部揉和一起。
需要以封印来镇压,不然他需要每时每刻用自己的力量压制平衡,很耗心神。
只是,目前这道圆环只能压制一般大道,对于他的主命格,主修的大道很难起到压制作用。
拿到了建木福运,他还需要一份材料,先天神魔的血。
如今他下山最要紧的不是去杀掉他另一位师兄,他现在最要紧的是把这道圆环修补完成,否则他会被这方天地的大道所排斥。
“待会得找一下王道老头,他在山下久居,应该知道不少消息,至于武宗那小子所托之事,只能看他给的酒神疯行不行了。”
苏子墟把黑袍重新笼上,眼瞳渐变成海蓝色。
这时,街道不远,跑来两人,人未至身前,声已近来。
“苏兄弟,那人像条热锅上的游鱼,跑得太拼命,我们差一点,没能把他拿住。”
跑来的两人身穿一身白袍,一个身材瘦小,尖嘴猴腮,一对眼睛眯着,总是带着精光,他的名字叫柳啰,是赶尸山派弟子。
另一个身材魁梧脸色凶横,一对眉毛短促,不搭脸型。这个男子名字为巫重,同是赶尸山派。
“两位用心了,只是身外物,给了便给了。”苏子墟把脸上造就阴影的兜帽拿下,他注意到周围行人怪异目光。
“苏兄弟心胸宽广,令我等所不能及。”
柳啰一双手在腹部前搭着,眯着眼笑道:“话说,苏兄弟这一段时间可有得到福运?”
苏子墟没有犹豫,坦言道:“得到了一份,这让我很意外。”
“没想到苏兄弟还是大气运之人。”
柳啰呵呵笑道,与巫重眼神交流一下,看了看四周,见少有人,掩着嘴,低声道:“苏兄弟,我们两人在小镇南面森林里面发现一座古墓,苏兄弟如今得到建木祝福,有大气运缠身,若是此行能一起,定然可以顺利拿下。”
“古墓?”
苏子墟见着两人脸上的紧张,笑了笑,道:“不如徬晚时分在此地集合,两位怎么看。”
“一言为定。”
…………
青石长街道,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上挂着一道水墨长幅,上面用水墨写着一行大字:“做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旁边插着一个水墨色的旗子,写着四大字“童叟无欺”。
“贩卖传家之宝‘六道蛇母’,此物中藏着命运之道的枷锁,只需一两银子,有缘便可带走,走过路过莫错过,客官,可有兴趣?”
一棵古树底下,一个黑衣少年在街边卖力吆喝,但还是吸引不了几个人。
他正琢磨着用什么办法吸引人流注意,这时,一阵风来,拂动他发丝上的落叶,随着行人脚步声。
苏子墟捋了捋眼前的头发,缓缓抬起头,只见一个穿金戴银的公子阔步行来,身后跟着一个眉目清秀的淡妆女子。
他在树底下停留,目光落在苏子墟身前那座坑人木像上。
“你这,怎么卖?”
他眼睛斜下看去,透着极度冷漠,声音有种尖尖的刺耳。
身后女子手中捧着一个瓷碗,里面放着冰块和一串黑溜溜的葡萄,她不时摘下一枚,伸手喂到这位公子口中。
苏子墟看着这男子气派模样,立刻起身,搓着手,笑道:“此物只有福源深厚者能拿起,我观公子这等气象,福缘不浅,要不试一下,只需一两银子。”
穿金戴银的男子撇了苏子墟一眼,从袍子里取出个金镯子,直接扔在了地上。
“我买了。”
他眼神中带着轻视和傲慢,似乎连弯下腰来的动作,都会让他嫌弃。
苏子墟用手把金镯子拿起来,拍了拍上面灰尘,平放在手中,笑道:“只收一两,多了不要。”
他把镯子扔了回去,男子身后的女子一把抓住,目光狠厉的看向苏子墟。
“你好大的胆子。”
那女子正待出手教训,却被她身前的人拦下。
“一两便一两,我喜欢遵守规矩的人。”
男子抬了抬手,他身后的女子闷闷不乐从腰中一个袋子,取出一两银子,扔给少年。
接过手,苏子墟放在手里搓了一会儿,轻轻放到底下的破碗中,响起“叮当”脆声。
“怜月,把它拿起来,给我瞧瞧。”
“是。”
那名叫怜月的女子,瞪了树下少年一眼,伸出手,想把那木像拿起。
然而,那座木像纹丝不动,不为她力所动。
怜月眉头微皱,又搭上一只手,一只脚借着地面的力,想要往上将它拔出来,却还是同先前一般。
那个穿金戴银的男子这时垂下目光,透着些许异色。
“怜月,你退下吧。”
女子重重的呼出一口气,低着头,道:“是。”
她退到男子身后,双手还残留着麻木。
她半眯着眼,露出凶光,看向树底下那个笑眯眯的少年,这个家伙害得她在自家公子面前丢了脸,实在是让她难以咽下这口恶气。
女子牙齿在口中不知不觉磨出声音。
“似乎有点意思,取一两。”
怜月十分不爽的又交给了苏子墟一两银子,那少年往银子上吹了口气,用衣服擦了擦,磨光亮,才放到破碗中,像足个小财迷。
男人抬了抬袖子,双腿弯曲,但腰背挺直,伸出一只手,抓住那个木像的头。
在死寂一般的沉默中,蛇母像被轻轻拿了起来,一旁在树底下正准备看热闹的苏木,眼睛一下子瞪大,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
一时间不知是应该大笑,还是狂喜。
男子拿起这尊木像,摆弄了一阵,看不出丝毫特异,除了做工精致。
他目光冷冷的看向树底下掩不住笑意的少年,冷冷道了一句:“你所说的大道,在哪里?”
苏子墟回过神,压下脸上笑意,叹息道:“此物为我传家之宝,所言的命运之道,就在道友提起来那一刻,命运的交接,道友若想要明悟,须得做些沉思。”
男子掂量了下手中木像,让怜月提着,却见她整条手臂被木像压在底下,无法托住此物。
男子眼神中流转一丝惊异,拿起那尊木像,脸上冷不丁的露出一抹笑容:“你最好不要骗我。”
男子说完带着女子离开,苏子墟背靠在大树下,哼着小曲,一身轻松劲。
一路爬上树,用手把树上面的墨色长幅解开,一点点收起,正准备提着旗子跑路。
结果,刚转过身,眼睛便见,一个大锤子迎面砸过来。
苏子墟抬起手中长幅一卷,把力消掉,退后几步,靠到大树边上。
“两位,怎么又回来了?”
苏子墟心中升起一丝不妙的预感,看着那个穿金戴银的男子,一直淡漠的脸上,阴沉,冰冷。
“我说过,我喜欢遵守规矩的人,相对而言,我讨厌破坏规则的生物。”
他身后的怜月兴奋的抓着两柄大锤,她很久便想揍一顿这令她落面子的家伙,如今有公子命令,就名正言顺多了。
苏子墟将长幅横在身前,不解问道:“我可不记得什么时候破坏规……”
他话语提到一半,突然一愣,只见他脚边,一个怪异木像静静立在那里,空气一时间凝固。
“缘……缘来如此。”
苏子墟还没回过神,怜月便不管三七四十二,提着双锤上来,势大力沉砸下。
他挥动手中长幅,展开将女子包裹放倒在地,抓起底下木像,压在女子腹部。
任凭她挣扎,始终无法撼动身上木像,只能用眼神杀死那个黑衣少年。
男子目光更冷,拔出长剑,剑气霎时间逸散。老树上飘落许多枝叶,整齐在两边切开。
剑道,归属于八大源系,秩序一系,编号23。
老树底下这边动静,引起了周围不少行人注意,不少人认出了打斗的其中一人。
“那不是剑道宗七大弟子之一的上林玉真吗?他怎么会来此地?”
“皇剑,果然名不虚传,出鞘便是剑气凌霄。”
“剑修最是骄傲,一般不轻易出剑,谁能让他出剑。”
……
路人话未说完,一个人影从老树底下飞出,撞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金色长剑插在一旁,人已经不省人事。
众人面面相觑,是惊讶,是惶恐。
见树底下一人抗着旗子出现,一只手拖着被长幅卷着的怜月,众人纷纷散开,不想惹上事来。
苏子墟来到倒下的男子前,郁闷道:“你居然只有一段缘分,可惜了。”
他拿起底下一小搓泥土,搓了搓,化作一颗泥土色丸子,一只手捏住他嘴巴。
怜月在一旁看着,脸上露出恼怒之色:“你个贼人,要干什么?”
苏子墟提起手中旗子,在长幅裹着的怜月身上轻敲了一棍,一时间女子脸红,默不作声。
苏子墟捏开上林玉真嘴巴,将泥丸子送了进去。
“他待会便会醒来,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又没有骗你们。”
他提了提手中旗子,用手将其展开,上面写着“童叟无欺”四个大字。
紧接着,苏子墟手中旗子化作墨水,落到地面,怜月身上的长幅很快也如流水般消失在地面,不见痕迹。
等到少年走远,那些路人才探出头:“这人好生厉害,莫非是道宗哪位山顶弟子。”
“能打败上林玉真的可不多,天烬山上也就百来位而已。”
“哪来的百来位,你怕不是把长老们都给算进去了,弟子也就山顶那几位有这个能力。”
“话说,上林玉真这次来天烬,莫非是回来探亲的?”
……
怜月扶着玉真,看见他手指动了一下,连忙惊喜道:“公子,你醒……”
玉真一只手抵在嘴唇处,做“嘘”声。
怜月连忙捂住嘴,眼睛四处瞄,见众人注意力有所分散,默不作声扶起“昏迷”的男子,慢慢远离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