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之后,齐烨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便听太监递来消息,说太傅求见。齐烨放下御笔,起身相迎。
“太傅。”当初傅重教导他良多,他心中感激,除开特殊场合,常以弟子礼相迎。
傅重侧身,只受了齐烨半礼,笑着道:“老臣赋闲在家,觉得无趣,便不请自来,想与皇上对弈一局,只盼皇上莫要嫌弃老臣才好。”
“怎会?”齐烨笑道:“朕甚是欢迎。”遂吩咐沈安,“摆棋盘。”
齐烨与傅重进了御书房,此时旁侧小几上已经摆放好了棋盘棋子。齐烨问道:“太傅,执何子?”
傅重笑呵呵道:“白子先行,老臣便不客气了,选白子吧。”
齐烨一笑,“太傅如此看重朕?”
“如今皇上执掌天下,哪里是老臣能赢得了的,自然是要为自己争取一个先机了。”傅重拂袖落座,执白子在手。
齐烨笑着执起黑子,待傅重先行。
“啪嗒”声响起,白子已落盘,势已成。
齐烨跟着落下黑子,二人你来我往,于棋盘厮杀。棋盘之外,却是言笑晏晏,和谐至极。傅重这些年来走遍山水,亦是将美景封存于心。素日里无人可讲,如今与齐烨说起来,便有些刹不住了。
齐烨虽贵为帝王,却因大任甚少出宫,对傅重口中的风景很是向往。一盘棋局下来,留了三分心思在上面,余下的,便都在傅重口中的山水上了。
傅重落下一子,提醒道:“皇上,您若是再不用心,可就要输给老臣了。”齐烨低头一看,果然如此。
白子已经占据大片江山,将甚少的黑子围在其中,堪堪成包围之势,但包围并不完全,尚有薄弱之处。
看清局势,齐烨无奈一笑,“太傅定然是让了朕的。”他的棋艺本就是由太傅教导,在心思都不在棋局上的情况下,他竟然还有反攻的机会,除了太傅让了他,便找不到其他理由了。
闻言,傅重只微微一笑,问道:“既然皇上心思不在这上边儿,老臣也不讨皇上的闲,便不下了吧。”
“太傅......”齐烨面上浮现出一丝愧疚。
知道齐烨想说什么,傅重微微一笑,道:“皇上不必介意,皇上若是不嫌弃,老臣可会时常来叨扰。”
“朕自然不介意,欢迎太傅随时前来。”齐烨忙道。
这件事情到这儿便是完了,齐烨便又惦记起傅重口中的山水来,让宫人送了新茶来,问道:“太傅,朕对各地风情很是感兴趣,不如再给朕说说?”
傅重点头,便捡了自己在外游历时的趣事说给齐烨听,其中夹杂着各地风情,极大的勾起了齐烨的兴趣。
不由提议道:“太傅,自从朕登基之后只组织过一次秋猎,还是在皇家猎场。如今听太傅一言,便想着去漠北狩猎。不知太傅觉得如何?”
傅重沉吟片刻,道:“皇上有意,自然可行。只是关于随行之人需慎重,毕竟皇上安危为重。”
见自己重视的老师不仅没反对,还支持,齐烨心下一喜,便定下了。他道:“朕这便去拟旨,为漠北狩猎一事做准备。”
看着极为高兴的模样,傅重提醒道:“为了皇上安全着想,狩猎一事最后不要声张,以免有心人在划出的狩猎区域动手脚。”
齐烨点头,知道傅重的担心并无一丝水分。
傅重提出告辞,齐烨却是忽然想起,道:“太傅,您前几日送去给母后的山水画母后很是喜欢。嘱咐朕,若是您进宫,去为母后讲讲关于那副画的故事。”
傅重拱手,“是。”
颐和宫。
傅重为太后讲解了山水画的由来,太后兴致上来,便让傅重画一幅牡丹富贵图。
画完牡丹富贵图,天色已然不早,傅重正要提出告辞,便得知了齐烨才下达的圣旨。内容正是去漠北狩猎一事。
只是......傅重皱起眉,同太后道:“太后,狩猎之事本就是男儿的事情,带妃嫔先去,怕是不便。再则,皇上出宫,护卫的人本就少,若是出事,说一句不妥当的话,瑾昭容便是累赘。”
原来,齐烨下达的圣旨中,有一条是苏瑾嫣与他同去。
听得傅重担忧,太后知他是心忧齐烨,并不怪罪,微微笑着道:“瑾昭容是个好的,一起去也好照顾皇上。最重要的是,瑾昭容同去,可达到掩人耳目之效。”
闻言,傅重微怔,旋即笑道:“是老臣思虑不周。”
二人却是不曾察觉,在距离他们所处的凉亭不远处的假山后,有一宫装女子紧紧捂着自己的嘴,眼里满是震惊。
太后这边知道了圣旨,六宫自然也知道了。
皇上常年居于宫中,极少会去行宫,即便去,也只会带上一两个受宠的妃嫔——皇后要留守宫中管理后宫,并无威胁之力——今年瑛贵妃失势,众人当自己有了机会,盼着行宫之行呢!
最后却是被一个新入宫的妃嫔给抢了机会,那些个在宫中守了两三年的妃嫔差点儿咬碎了一口银牙!能够在皇上出行时随同,那可是莫大的荣耀!
且不说在自己宫里气得如何的众妃,重华殿里也不平静。
忽然接了旨意的苏瑾嫣还未反应过来,一脸茫然地送走了前来宣旨的公公,心中没一点儿真实感。半晌,她才摸着圣旨带着兴奋地看向陆纯熙,“纯熙,我们当真能去?”
“自然。圣旨都下来了哪里有反悔的可能?”陆纯熙淡淡道,却并不见高兴。
苏瑾嫣敏锐察觉到陆纯熙情绪不好,问道:“能去宫外走走,去别处看看风景,你怎么还不高兴呢?先前是谁向往着去其他地方领略风情?”
此时殿内除了叶影也没其他人,陆纯熙也不藏着自己的不满,她道:“齐恒前脚刚去边疆,皇上倒好,后脚就享乐去狩猎!”
是了,圣旨虽下达的是去夏宫避暑,那前来宣旨的公公却是悄声告诉苏瑾嫣,皇上其实是要去狩猎。
明白陆纯熙是为自己的心上人抱不平,苏瑾嫣好笑,却也理解。她笑吟吟道:“诚如你所言,圣旨都下来了,便是皇上,也后悔不得。再则,你便那么不信六爷?”
陆纯熙一愣。
苏瑾嫣语带安慰,“我虽与六爷接触不多,但单凭那日他毫不犹豫对自己动刀子的模样,就不是寻常人。你要信他。”
陆纯熙沉默地点点头,却还是忍不住想起自己做的梦——齐恒死在敌军大将刀下,消散于漫天风沙里。但经苏瑾嫣这么一说,倒是没有之前那般心悸的感觉了。
他说了他会回来的,还让她等他。她该信他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