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纯熙收敛脸上厉色,压低了声音问叶影,“之前偏殿失火,我让你暗中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叶影端了清粥给陆纯熙垫胃,低声回答,“偏殿里的碳都是皇后那边直接下旨分派各宫的,并未经过瑛贵妃之手。”
闻言,陆纯熙喝粥的动作一顿,道:“既如此,你加倍留意殿中的人。偏殿的火无故而起,这宫里怕是有内鬼。”
叶影犹豫了一下,说道:“纯熙,若是那火只是意外呢?”
陆纯熙垂眸,淡淡道:“若只是意外,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只怕,并不是意外啊。
一边喝着粥,陆纯熙问起这些日子宫中可有什么新鲜事发生。叶影想了想,道:“这些日子,宫里还算平静。想来是因为六爷的事情,知道皇上心里头不舒服,没人敢在这个时候闹出些事情来。”
叶影没有发现,在她提起“六爷”时,陆纯熙捧着碗的手抖了抖,陆纯熙压下心里的情绪,强作镇静问道:“六爷怎么了?”
叶影叹气,“六爷病危,说是没多少时间了。”
“啪——”的一声轻响,陆纯熙手里的碗摔在床上,溅了她一身,粥的清香味弥漫了整个房间,陆纯熙却是顾不上这些,她拉着叶影的手腕,颤声问道:“皇上呢?皇上可有让人再看看?”
叶影被陆纯熙的反应给吓到,诧异回答,“皇上让太医院的人都去瞧了,六爷的病还是越来越重,太医们都说,没法子了......”
叶影话未落音,就见陆纯熙掀开被子就要往外跑。叶影赶紧拉住,“你还生着病呢,怎么能往外跑?”
“我要去看......”陆纯熙的话说到一半便是歇了,她哪里来的资格去看齐恒?而且她现在这副模样,横冲直撞的跑去朝华殿不仅见不到齐恒,还会给齐恒和瑾嫣带来麻烦。
叶影听到陆纯熙说话到一半,便颓丧不已,不由担心,“纯熙你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陆纯熙摇摇头,“我累了,想休息,你去伺候娘娘吧。”听出陆纯熙想要一个人的意思,叶影虽担忧,但也不好强留下,只道:“你先去软榻上休息吧,现在床铺上都是洒的粥,我让人进来收拾了。”
“多谢。”陆纯熙蜷缩在软榻上,双眸紧闭,羽睫微颤,衬着一张巴掌大的苍白小脸,竟是让人觉得无比脆弱。
叶影担忧地退出陆纯熙的房间向苏瑾嫣的寝殿走去,她还是同娘娘说一声,也许娘娘有办法。
在叶影走后,收拾房间的小宫女很快就收拾妥当也走了。陆纯熙一人在房间,只觉原本温馨的房间,此时变得那么空寂无声。
“齐恒......”陆纯熙小声叫着齐恒的名字,心尖泛疼,她明明已经将药方给齐恒了,为何齐恒的病情还会越来越重?是他不信任她,所以没有按着她开的方子来?
陆纯熙心更疼了。
好不容易捱到夜幕降临,陆纯熙起身换了一件衣裳就匆匆溜出了重华殿,她步伐匆匆向朝华殿去。
只是走到近前才发现,朝华殿的守卫更加严密了许多,她要再想翻墙进去,已经不易。陆纯熙哪里甘心自己白白跑这一趟?更何况心中还忧心着齐恒。
陆纯熙视线在周围一一扫过,最后落在朝华殿后殿的一处假山上。她如今在朝华殿前殿都能看到那假山的一点山尖,若是她爬上假山,是不是有可能看到齐恒?
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想法立刻占据了陆纯熙的整颗心。
快步走到后殿的假山下,陆纯熙抬头看着高高的山尖,咬咬牙,挽起衣袖攀爬起来。好在这假山虽有些高,但不陡,下脚的地方极多,陆纯熙只要攀爬时小心些也不会摔下去。
好不容易爬上山尖,陆纯熙已经是狼狈不已——衣服被尖利的石头给划破,脸上也蹭上了灰,头发也散了些许。只是此时陆纯熙满心都是能否看到齐恒,并未在意的模样。
好在老天看她可怜,这处假山山尖,刚好可以看到齐恒的房间。此时齐恒的房间开着窗,月光洒下,正好让陆纯熙看清屋内的情形。
齐恒一袭单薄中衣站在桌前,面前摆放着一只木匣,手边是他当初从陆纯熙手中拿来的伤寒药。只见他将已经松开些许的药包细细包整齐,又小心放进木匣里,那珍重的模样,看得陆纯熙鼻尖一酸,差点就落了泪。
忽然,齐恒转头向假山看来,那锐利的眼神看得陆纯熙心中一慌,她急忙蹲身躲在一块石头后面。
陆纯熙一手放在胸膛感受着自己急速跳动的心跳渐渐平稳,这才缓缓起身看向屋内,见齐恒依然在屋内,心中才彻底松了口气,还好她本就处于黑暗,躲得又快,不然就被发现了。
“咳!”假山下忽然响起一声咳嗽,陆纯熙一惊,脚下一滑直直往下跌落了好几步,好在她反应及时,伸手抓住了假山凸出的部分,这才免了摔下去的下场。
底下的人看到这一幕,心也跟着提起,看到陆纯熙站稳这才是松了口气,无奈道:“纯熙姑娘,你要是这么摔下来,六爷非扒了我皮不可。”毕竟是他吓到了陆纯熙。
陆纯熙立刻听出来人就是陈鹤云,提起的心也放下,但紧接着想起刚刚齐恒忽然看过来的眼神,心又提起来了,“你怎么在这里?”
陈鹤云心道我也不想出现这里,但是六爷担心你多想,非要我来,我能怎么办?
“六爷已经开始按照姑娘送来的那药方服药,姑娘就不要担心了。”陈鹤云看了看一身狼狈的陆纯熙,委婉道:“也不要再这样来看望六爷了,容易伤了自己。”
闻言,陆纯熙脸色微红,知道自己先前已经被齐恒发现了,不然,又怎会让陈鹤云前来告知她这些事情。
陆纯熙却还是有疑惑在心,“陈鹤云,他是不是已经知道我同陆嘉的关系?可为何,他还是选择相信我?”
陈鹤云摇头,回答,“我亦有此问,但六爷只说,姑娘与陆嘉不一样。即便姑娘与陆嘉为父女,但姑娘是姑娘,陆嘉是陆嘉。”
“不一样”三字落进耳里,那信任带来的温暖便流淌在了陆纯熙的四肢,她忽的一笑,笑声在夜空里响起,犹如风中的铃音,动听、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