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柔走后,陆纯熙又睁着眼睛躺了许久,疲倦袭来,再一次陷入深眠。没过多久,陆纯熙脸颊又浮现出不正常的红晕,眉头紧蹙。
若是此时有人抬手抚上陆纯熙的额头,就会发现陆纯熙额头的温度极高,且比先前还要烫一些,病情比先前竟还要严重些。
陆纯熙额头渗出冷汗,眉头绵密的皱着,可见睡得并不安稳。
“齐恒......”陆纯熙苍白干涸的嘴唇翁合,唇齿间,皆是眷恋。
梦中。
陆纯熙站在宽阔的官道上,迎面,是大军,是战马,是他。青年眉眼清俊,看着她,轻轻勾起了唇角,“纯......”
“飒——”
风声起,利箭破空而来,穿透青年的心脏,血花飞溅。有几滴血落在陆纯熙的唇角,她呆呆地看着,没能反应过来。
“将军!”
“王爷!”
“咴——咴——”
将士们的惊呼,马儿的嘶鸣,在官道上响彻不停。陆纯熙于嘈杂之中回神,她拔腿冲向齐恒。
心脏被穿透,齐恒微微低头,然后从马背上摔下去。陆纯熙在他摔在地上前接住了他,可陆纯熙力气不足,被带着一起摔倒在地。
陈鹤云翻身下马去扶齐恒,可是齐恒没有任何反应,他双眼紧闭,唇角还带着一丝浅笑。可是已经没有呼吸了。
陆纯熙从地上爬起,手颤抖得几乎快要握不住齐恒的手。手掌还是温热的,可是指下已经没有脉搏的跳动了。
“齐恒......”陆纯熙轻唤,声音颤抖着,可怀中人没有任何反应,“齐恒!”陆纯熙的声音有些尖利,也因此,她猛地从梦中醒来。
陆纯熙双眼无神地凝视着粉白色放帐帘,许久,因为高烧而混沌的大脑回忆着上一次齐恒给她写信的时间。
似乎,是在半个多月前。
她的回信,也是在半个多月前。
之后,便再也没有收到齐恒的信了。而往常,每隔七日,她必定会收到一封齐恒送来的信。
陆纯熙猛地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
因为绣房需要设计衣服的绣花,所以每个房间都会备上一些笔墨纸砚。陆纯熙从柜中取出笔墨纸砚,静不下心将墨条细细研墨开,陆纯熙就铺开宣纸提笔落下。
没有研墨开的墨水在宣纸上留下并不流畅的线条,时而还会断下一笔,可陆纯熙顾不得这些,急急忙忙写着,一张又一张。陆纯熙吹干纸上墨迹,选了一张稍微能看的信封好就要去将信寄出,可刚打开房门,便有小宫女迎上前来,询问道:“纯熙姐姐有何事?”
陆纯熙脚下步伐一顿,藏在袖中的信被攥紧,半晌,陆纯熙道:“无事,只是有些饿,想寻一些吃的。”
在踏出房门的那一刻,陆纯熙注意到自己的房间周围,并非只有小宫女一人。而她是休息的院落,按照常理,此时这里不该有这么多人。
她被监视了。
不管是何原因,不管这些人都是谁的人,此时她绝不能暴露出任何事情来。陆纯熙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轻声道:“可否麻烦妹妹为我寻一碗清粥来?”
小宫女忙点头,“纯熙姐姐您在房间休息就好,我这就去给您拿粥。”
“多谢。”陆纯熙道谢,转身回房,关上了房门。
坐回桌前,陆纯熙也冷静了不少。
她太冲动了。
陆纯熙垂眸看自己手里匆匆写下的信笺,因为匆忙与慌乱,墨迹洒了整张宣纸,字迹也潦草凌乱,透出写就之人的心慌意乱。
或许是没法送信给她吧。陆纯熙安慰自己,重华宫出了那么多的事情,人声繁杂,即便是齐恒在这个时候给她送信也是难的吧。
正胡思乱想之际,门外传来敲门声,小宫女的声音响起,“纯熙姐姐?粥拿来了,我能进去吗?”
陆纯熙回神,忙收拾桌上的笔墨纸砚与信笺,一边关上柜子门一边道:“进来吧。”
“吱呀”房门被推开,小宫女捧着一个托盘进来,将其中的清粥和小菜放在陆纯熙面前,小宫女甜甜一笑,道:“纯熙姐姐,御膳房正巧有一些清粥,我便又讨了一些小菜,纯熙姐姐将就着吃些吧。”
“多谢。”陆纯熙能看出这些清粥应是特意为她准备的,但此时她也不想去想这些,而且她也确实饿了。
陆纯熙一边喝着一边与小宫女闲聊,不动声色地套着话,很快就从小宫女口中得知,近些日子绣房休息的地方确实比往常多了许多人。陆纯熙引着转了话题,心中却是明了,她的猜测并没有错。
喝完粥,小宫女便离开了。
陆纯熙知道如今自家被监视着,给齐恒写的信根本无法送去,不免有些焦心,可再如何焦心,也并无用处。反倒是这封信笺留下,会是麻烦。
陆纯熙皱着眉,最终还是没忍心将写给齐恒的信给烧了。看着厚厚一叠信笺,陆纯熙想起自己放在重华宫的齐恒写给自己的信笺,不免有些担心。
咸安宫。
陈婉瑛捻着手里的糕点,轻笑,“本宫当那陆纯熙有多了不得,原来也不过如此。”眉眼间全是得意之色,她松开手指,糕点碎屑落了一地,“只是可惜了,没法子再往上边儿插一刀。”
沈思柔位于下首,闻言,道:“娘娘,如今那陆纯熙不是正在患病中?让那个小医童趁机在她药里加点东西,可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反正如今那陆纯熙失了苏瑾嫣这个靠山,又不得皇上喜欢,没了也便没了。”
“什么医童?本宫怎么不知道?”陈婉瑛的反应却是出乎沈思柔的意料,反倒是问起她来。
沈思柔稳了稳心神,笑着问道:“娘娘,那天出现在苏瑾嫣产房里的那个小医童,难道不是娘娘的人?”
“沈妹妹,话可不能乱说。”陈婉瑛眼神一冷,看着沈思柔道:“本宫可不记得有什么小医童。”
闻言,沈思柔难掩惊诧,但很快将情绪掩去,笑道:“是嫔妾说错话了,还请娘娘莫要怪罪。”
“行了,你回吧。”陈婉瑛兴致缺缺,也不再搭理沈思柔了。
沈思柔起身告退,出了咸安宫。
曼儿问道:“娘娘,看贵妃娘娘那个样子,似乎是不知道小医童。”
沈思柔侧眸看了曼儿一眼,问她,“那么你信吗?”
曼儿无言。
沈思柔垂眸,心中实在奇怪。陈婉瑛向来自傲,今日这般得意,竟是给否认了。这般小心,莫非还是对她心存顾忌?未完全信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