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谷之中,仿佛另外一个世界。
气温三十五度以上的闷热感让他们三个不得不轻减衣服,轻装上阵。
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他们眼前所见的一切还是那么的五彩斑斓,这也就意味着,他们身处在一个剧毒无比的环境中。
这也就意味着,傅承安当初查阅资料后制定的方向是没错的。
所谓的长寿村,他们与世隔绝的条件中,也是因为有这样一个天然的屏障,挡住了很多野心不良的商人,让这个村子一直保留下来。
至于传闻是不是真的,真相马上就要揭晓了。
傅承安坚信,只要找到长寿村,杜之祥一定在里面。
然而,事实上,傅承安的一举一动早就在杜之祥的监视之下,从他们一到阴阳两届碑开始,就已经被盯上了。
…………………
“爸,那小子追来了。”
杜国峰有些焦虑的在屋内踱来踱去,杜宇则一直站在窗口一言不发。
杜之祥冷哼一声,手里的水烟袋显得格外扎眼。
“金家的人都这样,一根筋,死扛到底。”
杜宇忽然转身,“爷爷,您说什么?”
杜国峰看了一眼杜宇,接过话头解释道:“”傅承安是金尧的后人,莫亦声的亲外甥。
杜宇脸色苍白,愁着眉头看了看杜之祥,又看了看杜国峰,“金爷爷?”
杜之祥说道:“是。”
杜宇十分震惊,“那他怎么会在傅家?”
杜国峰道:“这个说来话长,总而言之,当年金尧被判死刑,跟傅家也脱不开关系,至于当年为什么会把金家的遗孤留偷偷的放在傅家,这个我也不知道。”
杜宇有些疲惫,“爷爷,爸爸,咱们……就这样吧,别管他了。”
杜国峰气的给了他一巴掌,怒道:“混账东西,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不管他,他会放过我们吗?”
“你看他追到这里来,就知道他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咱们不管他,他能现在就回去吗?”
杜宇道:“我试试,让我去试试,我劝劝他行吗?”
杜国峰失望至极,而杜之祥却说道:“可以去试试,不过阿宇,你如果劝不动他呢?”
杜宇道:“那我就亲自送他走,让他们永远留在长寿谷里,一辈子也出不来了。”
杜之祥点点头,“可以,你去吧,”
杜国峰想要阻止,在他看来,傅承安就是一块又臭又硬的大石头,一条路走到黑的傻子,你跟他谈条件,跟对牛弹琴一样。
但是,杜之祥发话了,杜国峰也只能让杜宇去试试。
杜宇换了一身衣服来到长寿谷,他远远地就看见傅承安他们三个坐在一条小河边休息,身边的背篓里已经装了几条蛇,身上也打了绷带,这说明他们走到这里的过程中受了伤。
杜宇慢慢的靠近他们,他故意弄出一些动静来,果然引起了姜帆和姜涛的注意。
枪口对着密林,这里没有人,他们不会担心会走火,因此,为了万无一失,他们各自开了一枪。
傅承安听到枪声,立刻警觉起来,他的手臂也受了伤,是刚才为了救姜帆而被蛇咬伤的。
“别开枪,惊动了其他动物咱们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姜帆立刻把枪收起来,姜涛也是如此,二人回到傅承安身边,说道:“树林里有动静。”
傅承安站起来,朝树林中看了一眼,忽然笑了。
“老朋友了,你们先去外面守着,我和老朋友谈谈。”
他的话,躲在暗处的杜宇是听得见的,他听到傅承安这么说,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看到那两个人离开,杜宇这才慢慢的走出去。
傅承安坐在溪水边的大石头上看着他一点一点的靠近,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警惕到后来的无所谓了。
“好久不见。”
他的一句话,让杜宇原本幻想的所有开场都报废了。
淡淡的一笑,然后也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我以为你看见我就直接开枪了,毕竟打死了我,也算是你的职能范围,你也不会有罪,反而可以立功。”
傅承安道:“是啊,你倒是很了解新历的刑罚,我就是真的打死了你,别人也不会说什么,但是我不想这么做,因为我心里有很多解不开的谜题。”
杜宇看向他,眼神略显迷茫,“我也有很多疑问。”
傅承安点点头,“你问吧。”
杜宇深深叹了口气,“你是怎么察觉到我的,单凭那个小魏一句话吗?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你对我的信任就仅凭一个陌生人的一句话就彻底瓦解了?”
傅承安听到这个问题,觉得十分可笑。
“杜宇,你想不明白吗?”
杜宇愣了一下,“什么想不明白?”
傅承安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也不是第一次坑我利用我了吧。”
杜宇不说话,二人沉默片刻,溪水里有野生的活鱼,它们游着游着就会跃出水面,这种鱼也是红色的,个头很大。
傅承安道:“第一次,林家小妾的案子,我一直都觉得奇怪,为什么林彦博忽然抓了我然后把我绑在小楼里,那个小楼是华励把我绑走之后告诉我的,而我在离开他之后立刻就去了小楼抓林彦博,这中间我只跟你一个人说过,因为我不想走漏风声,我不相信行动处的人,我还没有找到内鬼,所以我直接打电话给你,让你来帮我。”
“我想的是,林彦博穷途末路,他一个人,咱们两个人,抓他,易如反掌,我对自己很有信心,但是我没想到,出卖我的也是你。”
“你从那个时候开始,应该就想要除掉了我是不是?”
杜宇略显吃惊,但语气很是平淡,“既然早就怀疑了,后面的案子为什么还让我参与,你就不怕我再次出卖你。”
傅承安道:“怕,但我那时候年纪小,涉世未深,我最初察觉到林彦博的反常,但因为严曦的离开和我当时身陷险境恐惧,我在住院时和出院后都不愿意去琢磨了,坑我也好,害我也好,我当时想的就是,也许都是巧合,也许林彦博他就是有这么本事能猜到我会去抓他,所以暂时放下了。”
杜宇笑了下,掩饰自己心里的一些想法,看着满山五颜六色的花草,剧毒无比,他心里盘算着,这里任何一种植物触碰他的伤口,他都会中毒身亡。
“你手臂的伤是怎么弄的。”
傅承安看了看自己的手臂,还是有深红色的血液渗出来。
“蛇咬的。”
车厘子。
这种在当地叫车厘子的蛇是剧毒无比,因为它的颜色红的跟洋水果车厘子一样,所以当地人就这么称呼它。
“这种蛇剧毒无比,但是蛇胆却是解毒的良药,你吃了蛇胆所以才会活到现在。”
傅承安点点头,“是,我得活着,不然怎么抓你。”
杜宇道:“我跟你走,你能不能就此收手,放过我父亲和爷爷。”
傅承安蹙眉看向他,反问道:“没有你父亲和你爷爷,你会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想当年,风流倜傥的杜家大少爷是何等风光,过得神仙般的日子,如今呢?”
“从你杀第一个人开始,你的好日子就结束了。”
“杜宇,你真的很愿意杀人吗?”
杜宇面对这个灵魂拷问,心里五味杂陈。
“我不愿意,但我必须这么做。”
“陆离是你杀的,罗轩也是你杀的,小魏也是,还有何老,还有那个给我修表的老匠人,你杀了这么多人,你心里......不觉得害怕吗?”
“他们都是无辜的人。”
“罗轩,他是你同父异母的亲弟弟,你也忍心下手吗?”
杜宇深吸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十分淡漠,“他算什么亲弟弟,他做的那些事儿,死一万次都不够。”
“什么事儿?”
“什么事儿会让你动了杀心。”
杜宇只是摇头,“他杀了紫禁阁的三位大人,这个是毋庸置疑的,就凭这一点,他也是死罪,至于其他的,与案情无关,纯属私人恩怨,我不会告诉你的,既然,你今天来到这儿了,总要有个结果,还是那句话,我跟你走,所有的事儿我都知道,放过我父亲和爷爷。”
傅承安道:“你觉得可能吗?通缉令上是三个人,而我只带回去你一个,你觉得刑部会信吗?全城百姓会信吗?瑶台宫那边会信吗?”
“杜宇,你明知道不可能,为什么还要赌一把呢?”
杜宇道:“用一个人的命还我父亲的命,用一个人的秘密,换我爷爷一条命,够吗?”
傅承安抬了抬下巴,“说说看。”
杜宇道:“华励的下落,傅连曦秘密。”
这两个人,都是与他性命息息相关的人,傅承安很想告诉他不行,执法者怎么能接受威胁,但是这两个人,远比任何人都重要。
“好,成交。”
傅承安办事从不拖泥带水,做出的决定也从不后悔。
杜宇也知道他的为人,便点了点头,“华励在羲和洋行的地窖里,现在是不是还活着,我不确定。”
“你怎么知道?万一你骗我呢?等我离开这里,你们就立刻也离开,到时候,我就真的再也找不到了你们了。”
杜宇拿出一枚戒指扔给他,这是他一直以来留在身边保命用的,今日果然派上用场。
“这个你认识吧。”
戒指是严曦的,是当年傅承安亲自拍卖回来送给她的求婚戒指。
他怎么会不认识。
戒指他认得,但他不明白,杜宇把这个戒指拿给他的意思是什么?
他抓了严曦?威胁自己放人吗?
不会。
傅承安心里几多思虑,却换来了杜宇一句,“别猜了,你应该已经知道严曦是我父亲早就安插在一言堂的人,事实上,有一件事你到现在都不知道。”
这不废话吗?傅承安看着他,“我不知道的还有很多,你想给我弥补哪一个?”
杜宇道:“华励和严曦是亲兄妹,是我父亲从乱葬岗捡回来的,一早就把他们安插在一言堂,严曦说,傅连曦抓了他们俩,用华励的性命要挟她把你留在晏津,不让你回京城调查此案,但是她没有这么做,傅连曦曾找她摊牌,结果却换来了严曦的冷嘲热讽,傅连曦能控制严曦的筹码就是你和华励,然而,你已经成家立室,跟她也不可能回到从前,所以她放弃了与你之间的再续前缘,至于华励,严曦表示他们之间早有约定,若将来有一人身陷囹圄,另外一个不得顾此失彼,应自保而非受制于人,所以,严曦走了,但她走之前找到了我,他让我告诉你华励的下落,剩下的就看你的了。”
傅承安尽管心里承受能力够强大,但面对这样的真相,他还是会承受不住,事情竟然牵连到傅连曦和华励,尤其是傅连曦。
“你说的话,我记着了,这是第一个,第二个呢?”
杜宇略显狐疑,“你就这反应?”
傅承安故意反问道:“那我应该是什么反应?大喊大叫说我不相信还是立刻转身就走,不顾一切的冲回家去质问?”
杜宇没接话,而是进入下一个话题。
“关于傅连曦,你其实也怀疑他了不是吗?”
傅承安摇头,“他是我大哥,与这个案件无关,我怀疑他做什么?”
杜宇一阵嘲笑,“是吗?你真的没怀疑过吗?”
杜宇继续道:“据我所知,你身边有两个心腹,一个是失踪的华励,一个就是行动处的吴长风,前者救过你的命,后者对你忠心耿耿。”
“如今,你孤身犯险,怎么他们一个都不在你身边呢?”
傅承安漫不经心的看着自己的手指尖倒刺,一边用手去扣,一边说道:“你也说了,我是孤身犯险,一个人好办事儿,不然,怎么能顺利来到你这里呢?”
杜宇太了解他了,“吴长风死了,华励失踪了,你真的一点儿都不担心?”
傅承安的手指顿了一下,随后继续扣手指上的倒刺,“两个大男人,需要我担心吗?”
杜宇哈哈大笑,他笑傅承安都到这时候还要死撑,“吴长风死了,是最残酷的死法,宫内处理珍主子的时候,用的也是这个,叫贴加官,又名加官进爵,一层一层的宣纸糊上去,让受刑人一点一点的感受死亡钱的痛苦,整个过程持续半个小时甚至更长,这是一种折磨,一种非人的折磨。”
傅承安眼睛瞬间红了,但他仍然装作不在意,杜宇冷笑一声,“你没抓到杀害吴长风的凶手就赶来抓我们,我猜,你是不敢面对,你不敢去抓人,你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