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婉婉看准了，正待要动手，却听得门“吱呀”一声，有人进来了。想必是黄炎。
果然，黄炎推门而入，带着几分醉意，偏偏斜斜来到萧娘面前。萧娘正坐在铜镜前，烛光中她的容颜更添秀色，黄炎站着，伸出一只手，托起萧娘的下巴，说道：“很是不错呢，你现在是越发温驯了，这么晚了，还在这里等着我。”
萧娘脸上带着笑意，眼神却透出难以言说的东西，黄炎醉醺醺地说道：“就是这样才对嘛。你看，从前你总不愿听从于我，如今你这乖了，我也不会亏待你。”
沈婉婉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只是她本来想速战速决，解决掉不会武功的萧娘。这么晚了，黄炎却闯了进来，若是下手，只怕动静太大，她不能确保胜算。早知如此，就不该把桑丛打发走。
沈婉婉正犹豫着，心里烦躁起来。要不然改天？黄炎一身的酒气，都冲到屋顶上来了。若此时将他们都干掉，也许并不是很难。
屋内，黄炎正和萧娘调情，黄炎的手在萧娘的衣服上滑走，萧娘的笑妩媚入骨，再不是前些日子的僵硬生冷，避之不及。到底不是什么好东西，沈婉婉暗暗地想。
忽地，低眉顺眼的萧娘蓦然从衣衫里拔出了一柄短剑，沈婉婉顿时眼睛都花了，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黄炎却没有即刻反应过来，毕竟醉酒得有些厉害，嘴里还黏黏乎乎地唤着“玉儿，玉儿，你好香啊。”一副如狼似虎的鬼样。
萧娘手执短剑，对着黄炎就是狠砍，黄炎全无防备，事发突然，但他也算机警，本能地闪至一边，却还是没有逃过萧娘的攻击，他的左手臂，被萧娘砍得很深，只怕就要断了，一时血流如注，地上鲜血直流！
黄炎登时酒也醒了，痛得大声叫嚷起来。萧娘毫不犹豫又刺向了他，黄炎的五官都扭曲到了一起，痛苦不堪，骂道：“你，你居然会武功！你，先前是装的！”
沈婉婉也感到很意外，看来萧娘先前伪装成那样，任打任骂，只是为了麻痹黄炎罢了。黄炎对她无一丝戒心，她却趁此时候，势必要了黄炎的命！
沈婉婉虽然有些吃惊，心中却大喜，他们自相残杀，这实在太好了！沈婉婉只需要坐壁上观，甚至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然而屋内响动太大，早惊扰了外面的守卫，黄炎已经冲出房间，大声呼救。一时间，一群人直奔这边，灯火纷纷亮起，整个国公府如同白昼一般。
沈婉婉眼见他们来势汹汹，只怕萧娘就要吃亏。萧娘已经追出房间，大骂道：“老贼，我与你势不两立，我要为沐将军报仇，取你的狗命！”
沈婉婉又吃了一惊，她没有听错吧？萧娘这是要为哪个沐将军报仇？难道是自己的父亲，当初不是她将沐孝仪害得家破人亡的吗？难道沈婉婉错怪了她？沈婉婉见此情景，觉得必须弄个清楚，现在萧娘不能有事，至少得把她所知道的都说出来。
想到这里，沈婉婉从袖中甩出暗器，顿时倒下了两三个守卫。但这也就暴露了她自己，院子里有人望向房顶，惊叫起来，“快，上面还有刺客！”
又一大批人冲过来，里三层外三层将萧娘围住，沈婉婉连发暗器，霎时倒下一片。萧娘奋力杀出重围，向府外跑去。而沈婉婉也火速撤离，只是她必定要暂且保住萧娘的命。
沈婉婉很快就追上了萧娘，因她蒙了面罩，萧娘并不知她是谁。后面一群人紧追不放，萧娘喘着气问道：“多谢贵人相助，敢问你是何人？”
沈婉婉没有回答，只要她一开口，就会漏了馅，不过萧娘好像已经发现了端倪，只是不敢确定而已。后面的守卫恼羞成怒，射来了利箭。
沈婉婉正打算抬手接住，萧娘却推开了她，那支箭正射在萧娘右肩上，她紧咬牙关，额头上却沁出了大汗。
沈婉婉便扶着萧娘继续跑，萧娘推却道：“你自己跑吧，这箭有毒，我不中用了，省得连累了你，白白送了命。我却早活够了。”
沈婉婉却不肯丢下萧娘，后面那群人越来越近了，忽地几个黑影从天而降，挡在了他们面前，守卫们应接不暇。沈婉婉也没有看出来，他们是什么人，现在只顾着逃命去吧。
沈婉婉将萧娘带到了一处偏僻的树林，萧娘瘫坐于地，整个人都不好了。沈婉婉此时不得不开口了，对她说道：“我替你把剑拔出来吧，我再想办法搞些药来。”
萧娘好像也并不意外，却微笑道：“是你，慕妃，你到底是什么人？我早觉得，你非池中之物。”
沈婉婉见瞒不住了，也就扯下了面罩，然后说道：“萧娘，你早知是我？你错了，我是沐婉婉！沐孝仪的女儿，沐孝仪，被你害死的沐孝仪，你还记得吗？你有脸到黄泉去见他吗？”
萧娘望着沈婉婉，忽然哭出声来，哭了很久。她好像用尽了力气，后来，雪光中的她有气无力，她点了点头，久久地凝视着沈婉婉，说道：“我早该猜到的，你的眼神，和他很像。”
沈婉婉愣了愣，也许，她也曾起过疑心吧？
萧娘哽咽道：“我怎么就没有猜到呢！虽然你的模样，和从前变了许多，那个时候，你还只是几岁的小女娃呢，”萧娘一边说，一边咳了起来，“我对不起沐大哥，如今替你挡了这毒箭，虽不能抵消我的罪孽，也总算心里好受了一点点。”
沈婉婉呆呆地看着萧娘，她这是承认了，自己就是寒玉，就是祸害沐孝仪一家的寒玉！可是见她如此，沈婉婉却又连一句狠话也说不出来，只是觉得无比凄凉。过了半晌，她才回过神来，说道：“我回宫里，替你找些药。”
萧娘连忙拉住了她，又剧烈地咳嗽起来，不断地摇头，说道：“不必了，这箭上有剧毒，我活不了了，可惜我没有一击致命，杀得了黄炎。我随冬儿公主来虞国，就是为了除掉黄炎，如今，纵是我死了，亦心里不甘，不甘——”
沈婉婉只得守着萧娘，只觉得手足无措，她应该恨她的，可此时又恨不起来，萧娘望着沈婉婉，嘴角带着笑意，和缓缓渗出的暗黑的血迹，“要是我早一些认出了你，那该多好。你都长这么大了，只是我对不起你的父母，便是下了黄泉，也真是无颜面去见他们——”
萧娘一边说，一边淌下泪来。她说话越来越艰难，拉着沈婉婉的手说道：“婉婉，我想求你，求你替我做一件事。”
沈婉婉的双眼也模糊了，看不清近在咫尺的萧娘，萧娘从怀里取出一样东西来，恳求道：“这个，求你，求你想办法交给顾，顾二爷。”
沈婉婉擦了擦眼睛，萧娘递给她的，是一枚新月形玉佩，滑凉细腻，沈婉婉终于明白，为何萧娘会偷偷地去看顾二爷了，他们之间，必有事故。可她为何不与他相认？沈婉婉说道：“他和你一样，都是暗河的？”
萧娘说道：“不，不，他不是，他是——”
萧娘还没来得及说完，就闭上了眼睛，手也垂了下来，沈婉婉还有许多疑问，然而萧娘永远不会再回答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