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穿浅褐色布衣,头上束发,缠着松石珠子,年纪约十七八岁左右的女子回过头来,冲着李晏一笑,说道:“好久不见。”
李晏走上前,说道:“你还是没什么改变。”
女子扬了扬眉,一双圆圆的杏仁眼里,透出几分狡黠来,有些不满地说道:“陛下今日想起我,可不会只是为了叙旧吧?说吧,有什么事,需要连夜将我从山里叫出来,我早年说过,再不进宫的,如今为了陛下破例,陛下当如何赏我?”
小林子已经奉上了极好的香茶,女子眼神灵动,一双眼睛转个不住,李晏说道:“自然是想你了,只是,也确实需要你的帮忙。璇梦,你在山中数年,虽然避世,但你已小有名气,朕请你出山,是想让你替朕——”
那叫璇梦的女子,上上下下打量起李晏来,不解地说道:“陛下看起来,身体无恙啊,要是想见我,就直说嘛,不必找些借口的。我虽然每日忙得脚不沾地,但只要是为你,刀山火海都去得。”
李晏笑着,听她把话说完,说道:“璇梦,是慕妃病重,故此特地请你来。”
“慕妃?”璇梦放下手中的茶盏,带着探索的意味,挑眉看着李晏,说道:“就是那一个,你宠得要死要活的,陈国的公主?听说她一向体弱多病,我只怕自己医术有限,哪里能治得了她?”
李晏脸上堆着笑,又有些无奈地看着璇梦,像哄小孩子那般哄着璇梦,说道:“璇梦,你就帮一帮晏哥哥吧,晏哥什么时候求过你?”
璇梦噘着嘴说道:“我在山中数年,你居然从未看过我,还算什么好哥哥,记得儿时,你说过,我们长长久久不分离,你做了皇帝,就将我忘了,如今却来了一个什么慕妃,我只怕治不好这样的人,你另寻高明吧。”
璇梦说罢,转身便要走。小林子在一旁,又想笑又只得努力憋着。李晏连忙拦在璇梦面前,说道:“璇梦,朕求求你,你帮朕治好慕妃。”
璇梦瞪了瞪李晏,说道:“晏哥哥,你大可以以皇帝的身份,跟我下令,我自然会去治她的,你这般哀求我,她必是个狐狸精,勾得你如此,我偏不。”
李晏哭笑不得,没想到几年过去了,璇梦还是这般难缠,但是是自己将她请回来的,又能如何呢?
李晏只得说道:“那你究竟要怎样,才可以答应我呢?”
璇梦说道:“一年到山中看我一回,这不难办吧?”
李晏忙不迭点点头,璇梦这才说道:“带我去见见她吧。”
璇梦没有想到,慕妃居然就是昭明殿躺着,而且她本来应该是在冷宫的,璇梦惊得下巴都快掉了。她跟着李晏,来到内殿,见到床榻上面色泛红,双目紧闭,青丝散于枕上的沈婉婉,虽然是病重之人,却是十分姿色。
璇梦回过头,调侃道:“果然貌美如仙,晏哥——不,陛下,你这种不近女色的人,原来也有人能治得了你呢,我还以为,你真能和颜辰混一辈子。”
李晏只得笑着,璇梦说道:“你先下去吧。”
李晏不解其意,愣住了,还有人叫自己退下的,不过,这个人是璇梦,也就很合理了。从小他们便是青梅竹马,璇梦是陈妃娘家的侄女,陈妃又与自己的母妃交好,璇梦时常进宫玩耍,陈妃还和母妃戏谑,要给他们订下娃娃亲。
璇梦一向快人快语,不讲理时,如同泼皮一般。李晏见了她,又是高兴,又是头痛。
璇梦一边将他往外面推,一边说道:“我给人治病,一向不喜欢别人盯着,特别是你,容易影响我的思绪。你放心,我不会乱来的,你现在是皇帝嘛,我要是做错了事,你尽管罚我便罢。”
李晏只得走开了,却又隔着珠帘,望着里面的动静。过了好一阵,璇梦才走了出来,神色却不似先前那般轻松。
李晏关切地问道:“怎么样了?”
璇梦嘿嘿地笑了两声,说道:“是问我,还是问她?”
李晏说道:“自然是问她,你不好好地站在朕面前吗?”
璇梦哼了一声,自己在搭着江南刺绣的软椅上坐下,对小林子说道:“茶凉了,换一杯来吧。”小林子赶紧去换茶,璇梦开始正经起来,坐直了,也不笑了,说道:“陛下,这慕妃得的,看似是风寒,但又不全是风寒,我可以先开一副治风寒的方子,但还得仔细观察,再把脉,她的体质,可是我从未见过的。”
李晏听她侃侃而谈,心中却有些疑虑,璇梦说道:“你别这样看我,我会尽心的。你如此宠爱她,我若治不好她,你还不砍了我?”
李晏眯缝着一双丹凤眼,昂起了头,锋利的下颌线一览无遗,他又望了望床榻上的沈婉婉,然后对璇梦说道:“朕怕你这几年,只是浪得虚名而已。”
璇梦一听,脸都红了,腾地坐起来,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地说道:“你太小瞧我了!”
沈婉婉在床榻上,也被外面的争吵声惊醒了,耳朵里嗡嗡乱响,却一个字也喊不出来。是谁在和李晏争吵呢?
仿佛是一个女子,不是皇后,也不是上官瑶,更不是太后,她会是谁呢?沈婉婉有些好奇,可是她想极力地抓住那人的声音,却一下子,又什么都不知道了。
璇梦大笔一挥,开了方子,叫小林子去煎药,然后闹自己饿坏了,赶紧上好吃的来。李晏叫人传来了好几样糕点,又告诉她,“慕妃极善于做蜜饯和点心。”
璇梦一边往嘴里塞藕粉糕,一边说道:“有什么了不起,你这宫里,也没什么可吃的,不过是我一路颠簸,饿得不行了。要不是你三番五次派人请,我才不来呢。”璇梦一边说,一边高傲地扬起脖子,虽然穿着布衣,那神情倒像是世间最尊贵的人。
自从陈妃过世之后,她的娘家也跟着衰落。璇梦就没有再来宫里了,后来,她进了京城附近的戚山,拜师学医,立志要成为世间第一神医。
只是几年过去了,李晏见她,还是孩子习性,而璇梦眼里的李晏,虽然换上了龙袍,也还是她的晏哥,由着她闹脾气。只是多了一个宠妃,可就让人不自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