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婉婉睡了一觉起来,想起昨夜决定的事,忽然又有些担忧了。果然夜间会使人头脑冲动。万一,万一,那杜衡要真是染了疫症,那可就天下大乱了。
到时候,自己染了事小,如果在京城传播开来,岂不是自己的罪过了?杜衡不敢见颜辰,万一真是染了呢?自己昨夜竟全都没有想到?
越想越可怕,沈婉婉吓得叫了一声,直挺挺地从床上跳了起来。但,杜衡只是去了一趟南州,不会如此倒霉吧?否则那南州的百姓岂不全都死绝了。
起床之后,沈婉婉心事重重,又有些心不在焉的。佩玉见她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便在她耳边问道:“娘娘,是不是又有什么烦心的事了?”
沈婉婉说道:“哪里呢,只是怪闷的。在这宫里待久了,感觉自己就跟个木头人似的,不晓得笑,也不晓得痛。”
佩玉小声地说道:“娘娘,你是不是,不喜欢陛下啊?”
沈婉婉吃惊地看着佩玉,佩玉看看四下无人,一本正经地说道:“就像奴婢,喜欢桑大哥,便觉得要么特别高兴,要么特别难过。从前奴婢可没有这种感觉。所以,娘娘你这也没感觉,那也没感觉,想必是真的,不爱陛下吧。”
佩玉说得很有道理,自己何时喜欢过李晏?自己可是第一杀手呢,作为杀手,她是合格的,但没有人教过她,应该如何去喜欢一个人。
世人教会她的,是仇恨,是杀戮,是不许哭,是有仇必报,血可以流,头可以断,绝不认输。可是,李晏,又何曾喜欢过自己?
但此刻,沈婉婉是觉得,有些累了。才刚起床,她便浑身酸软。很快到了午后,她一个懒洋洋的,靠着熏笼,翻着一本《道德经》,只觉得也无趣,可恨李晏将那本野史夺走了。沈婉婉将《道德经》抛开,这种过于正经的书,实在是无趣极了。
谁知书刚好抛进了炭火盆里,迅速窜起火苗来,如同翻飞的火蝴蝶一般。沈婉婉吓了一跳,连忙一边呼唤佩玉,一边起身,拿起案上的茶壶,便往炭火盆里浇。
随着“嘶嘶”声响起,火势渐弱了。沈婉婉也顾不得别的,又去火盆中,抢那被烧了一半的《道德经》,纷纷乱窜的黑烬围绕着她飞舞,不由分说扑了她一身。
佩玉冲进来,也忙着去取水来,回头却正好撞在一个人的身上。
沈婉婉正用心浇着水,以免死灰复燃,空气中腾着茶香。沈婉婉被呛得咳嗽起来,却听佩玉喊道:“陛下安好。”
李晏的声音里透出些不耐烦来,“这样子,叫朕如何安好?真是一天也不省心!”
说话间,佩玉已经出去了,很快就又端着一盆水进来,后面的宫人也紧跟着打了水来。火其实已经扑灭了,只是现场实在是有些狼狈。
沈婉婉呆呆地立着,看着李晏。她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李晏皱眉看着她,她头发散了,发间簪戴的芍药绢花也落在耳侧,她有些茫然地望着李晏,又有些尴尬,便伸出手擦了擦脸。
谁知她这一擦,脸颊直接印上了两道黑条子,李晏先前皱着的眉,一下子松开了,脸上的笑,就肆无忌惮地绽开来了。
沈婉婉方才救火,手忙脚乱,倒也没有顾上别的。她素色的衣裙,沾了不少灰烬,头发上也是,脸也花了,李晏从未见过她如此的狼狈,一时之间,居然笑得停不下来。沈婉婉倒也无所谓,让他看吧,让他笑吧,哼,少见多怪!
佩玉已经来到沈婉婉面前,救火是不必了,但现在沈婉婉这副形象,实在是太不体面了。李晏看着地面的烧毁的《道德经》,笑意更浓,说道:“慕妃,你居然在宫中玩火?差一点整个宫殿,都被你烧掉了!”
沈婉婉心里一点儿也不服气,现在,他不关心差点被烧到的自己,却只是担心这冰冷的宫殿?沈婉婉也不回答,只是又咳嗽起来。佩玉见状,连忙放下水盆,轻轻地给沈婉婉捶背。沈婉婉娇喘声声,说道:“我没事。”
这下,李晏立即反应过来了。这是慕妃呀,是自己的宠妃呢,李晏连忙止了笑,上前扶住沈婉婉,关切地询问,“爱妃,你怎么样了?”他又回头斥责众人,“你们一个个,只会躲懒,是如何服侍娘娘的?娘娘若有半点闪失,我饶不了尔等!”
众人噤若寒蝉,沈婉婉见他又要表演一番深情了。只是方才救火时,不仅弄脏了衣物,身上也湿了一些。沈婉婉低声说道:“陛下,恕臣妾不能相陪了。臣妾要去沐浴更衣了。”
李晏却温柔一笑,吓了沈婉婉一跳,他柔声款款道:“无妨,朕等着你。”
沈婉婉便特意沐浴了很久,直到有宫人进来秉报,说李晏已经在问了,是不是沈婉婉又不舒服了,沐浴太久了,会使人昏眩。
沈婉婉没有想到,他居然还真是在等着。沈婉婉只得出了浴,头发也未干,垂着满背的青丝,著着素白的衣衫,脸也似乎白净不少,只是一双眼眸,仍透着倔强的神色来。
李晏看着沈婉婉缓缓走来,又冲着她笑。沈婉婉心想,他还在嘲笑自己呢。于是木着脸,走到李晏面前,李晏亲自给她递上一杯牛乳,她却有些嫌弃地说道:“臣妾不惯牛乳,陛下请自便。”
李晏抬头看她,蓦然起身,冲珠帘外喊道:“玫瑰露、蜂蜜、银耳羹、百合莲子汤,红糖姜水,一样一碗,速呈上来。”
李晏低头,笑着看沈婉婉,沈婉婉睫毛颤颤的,语气却不肯松动,“陛下,臣妾没有胃口,什么也喝不下。”
他却说道:“听话,乖乖配合,你是朕的宠妃,朕自然得好好宠着你。”
当一只只五颜六色的碗盏,摆放在沈婉婉面前时,沈婉婉无可奈何地笑了笑,他把强人所难,说得如此动听?她又不是没有见过,他真正宠爱一个人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