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辰终于相信了,杜衡就是灵奇楼的人。沈婉婉原以为,他对杜衡也不怎么在意,谁知他倒是有些失魂落魄的。莫非,他真是对她有意思了?谁知一提到杜衡,颜辰的气就冲上来了,嘴里狠狠地说道:“她必须要给我一个交代!”
其实也怪颜辰自己心太大了,杜衡女扮男装,与杜衡平素密切接触,他居然没有发现一点端倪,这能怪谁嘛。他就是心太大了,不骗他骗谁?
春日正盛,京城中无比繁华热闹,沈婉婉和上官瑶又出去游玩了好几次。上官瑶特别开心,但她并不是对时局一无所知。那日两人在绸缎庄买料子,上官瑶问沈婉婉,“姐姐,你最喜欢什么颜色?”
沈婉婉一时回答不上来,喜欢,这两个字,对她来说,仿佛已经很遥远了,遥远得,她都记不起来了。七岁以前,她的全世界都装满了喜欢,父母,姐姐,家,桌子上的琳琅满目的糕点,茶壶里汩汩的声响,窗外黄莺的啼声,晨起时娘亲温柔的呼唤,入夜后暖暖的被窝——
但后来,她的世界全都碎掉了,再无一块好的。她也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了。沈婉婉拉回了思绪,淡淡笑道:“紫色吧。像丁香那样的紫。”
上官瑶笑道:“我喜欢红色,大红色的那种,像火一样燃烧着,我们夏国人,最崇拜的,便是火了。”
两人有说有笑,沈婉婉总觉得,不远处有一双眼睛,在看着她们。不过回头时,又发现并没有可疑之人。沈婉婉心想,这大概是自己太多疑了,总觉得人人不可信,做了那么多年杀手,一出门便总是戒备心放不下。沈婉婉看上官瑶,笑起来没心没肺,但实则跟随她的宫人,也都是有武艺在身的。
上官瑶对沈婉婉说道:“姐姐,如果有一天,我要离开这里,我希望是穿着大红的衣裳,高高兴兴离开的。”
沈婉婉安慰她道:“傻丫头,到时候你回夏国,自然是喜事啊。我也替你开心。”但其实,沈婉婉都说不清楚,上官瑶,还有自己,还有没有机会,离开这个皇宫。
上官瑶缓缓说道:“不管是去哪里,我都希望,穿着红衣,就像回家一样。”
沈婉婉吓了一跳,不敢再多问了。上官瑶却是笑得如春花一般,沈婉婉猜到了,其实上官瑶心里什么都知道。现在虞国也是时局动荡,万一真有什么事发生,兴许她们都会成为陪葬。趁着还有一些日子,及时行乐吧,谁知道明天是什么样子呢!
沈婉婉和上官瑶选了一些云锦,上官瑶说春天到了,就是要多多地做漂亮的衣服,多多地出门,从前在夏国时,她每天的衣裳可都是不重样的呢。上官瑶凑在沈婉婉耳边,说道:“姐姐,听说你是陈国最得宠的公主,现在陈国内乱,我知道你很担忧,不过,只要你在这里开开心心的,想必你的父王和母后在陈国,也会高兴一点。”
上官瑶努力地安慰着沈婉婉,沈婉婉好生感动。上官瑶不知道她的过去,但能看得出,沈婉婉眉眼之间,时不时的忧伤。上官瑶才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馋猫呢。沈婉婉平时都如大姐姐一般,护着顾着上官瑶,这一次,上官瑶却俨然做起了姐姐,开导起沈婉婉来。
沈婉婉和上官瑶正要回去,忽然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这绸缎庄果真是京城最大最好的么?我今儿可要好好做几身衣裳,国公都说了,银子随尽着兴花。”
沈婉婉放眼过去,只见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被一群人簇拥着进来了,虽然跟戴着面具似的,沈婉婉还是认出她来了,她就是已经被一枝梅送给黄炎,做了小妾的栀子。此时她花枝招展,耀武扬威,派头倒是做得十足,头上恨不得插满金玉,一身也尽是华丽的装饰,脖子上的金项圈也是沉甸甸的,纤细的腰肢,都快扭断了。
栀子见了沈婉婉,脸上露出讥诮的笑意,却又假意迎合,带着众人给沈婉婉行礼。
栀子素来张扬,与死去的玫瑰不遑多让,如今她也算是过上了梦寐以求的日子了,跟了安国公,也算是富贵之极。沈婉婉微微笑着,正准备离去,栀子却叫住了她,腻腻地说道:“慕妃娘娘,奴一向听说你,最是得陛下宠爱,真是让人羡慕啊。娘娘若不嫌弃,可否告知奴家,如何才能讨得夫君欢心啊。”
沈婉婉知栀子这是在讥讽自己,自己不过是面子上好看,实则只是一个摆设。一枝梅定没少在栀子面前,说自己的坏话。沈婉婉淡淡地说道:“恩宠一事,只是男人的兴致而已,我们妇道人家,最要紧的,是做好自己的本份,否则就是自讨苦吃。”
栀子身上极香,说话投足间,熏得人都头昏了。沈婉婉知道,这必是天沁堂给她弄的,黄炎这般年纪的人了,还如此喜好女色,当真是色心不死。
沈婉婉想着当初,栀子也算是有天资的,若能好好习武——但,那太苦了,也未必走得出来。而一枝梅给她的承诺,自然是一条最快最好走的路。如今栀子攀上了国公爷,就算是一枝梅在她面前,也得低着腰讲话,也怪不得,栀子如此得意了。
栀子掩面笑道:“娘娘教训得极是,只是国公爷常常说,男人就是要宠着自己喜欢的女人,不然那男人不算是男人,女人也不算是女人了。”
上官瑶听得不耐烦了,直拉沈婉婉的手,说道:“姐姐,咱们走吧,我听说,那边有一家店,做的千层酥可好吃啦。”
栀子笑了笑,神色中有些不屑。别人眼里,沈婉婉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慕妃娘娘,但在她栀子看来,沈婉婉啥也不是,哪里比得上自己呢!
沈婉婉和上官瑶出了绸缎庄,两人又上了马车。上官瑶还有些不适,用手扇着鼻子,叹气道:“刚才那个女子,香得吓死人,她怎生如此嚣张?”
沈婉婉拉开车帘,说道:“她自以为,自己了不得了,安国公新纳的妾,别理会她。”
上官瑶摇摇头,说道:“安国公不是娶过好多房小妾吗?”
沈婉婉笑则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