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佩玉就得了这糕点的方子,这糕点名叫醉糕,故名思义,里面加了酒,而且是花酒,春天做,就加桃花酒,夏天加梅子酒,秋天桂花酒,冬天则是梅花酒。
不仅仅是酒,还有奶酪,增添奶香,更有杏仁片儿,玫瑰花瓣,别说吃了,就是闻着,也能让人醉倒了。
沈婉婉走到向阳宫的小厨房,佩玉带着另外两个宫女,忙得不亦乐乎,梅花酒是现成的,奶酪没有,萧娘给送了一些。
杏仁儿,玫瑰干花,一样样地加入其中,灶上燃着旺旺的火,窗外是冰天雪地,沈婉婉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之中。
沈婉婉想起,儿时在家里时,曾经醉过一回。那是幽长的夏日,她才那么小小的人儿,自己搬了木凳子,站在柜台前,踮着脚尖,去取那柜台上的点心吃。母亲他们都午睡去了,沈婉婉却睡不着,偷溜了出来,惦记着柜台上的糕点。
她伸出藕节般的手,取了一块糕点,坐在凳子上,很快就吃完了,再来一块,就这样,她也不知吃了多少块,直到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不是自己的了,眼前也出现了叠影,那种昏昏乎乎,头重脚轻的感觉,后来她才知道,那是醉了。她倒在柜台前,呼呼大睡,直到被母亲和姐姐一声声长唤唤醒。
经过那一次,沈婉婉才知道,那糕点虽美味,却不能尽兴吃。母亲后来,更是将糕点藏了起来,不许她多吃。
想到这里,沈婉婉不由得神色黯然。多少年了,她再也没有吃到过这种糕点,而当时沐家,之所以会出现梁式做法的醉糕,其实也不是偶然。现在沈婉婉回想起来,那个被父亲沐孝仪救回的女子,她就是寒玉。
她曾经在沐家小住过,和母亲处得如同姐妹一般,母亲甚至还主动为父亲纳妾,想让寒玉嫁入沐家。
但寒玉不肯,说自己断然不能破坏了恩公夫妻之间的感情。她宁肯当牛做马,等到以后自己有自理的能力了,就离开沐府,开始自己的新生活。
醉糕是母亲从寒玉那里学来的。只是,这都多少年了,沈婉婉没有想到,自己还能吃到这种糕点!她不由得心中生疑,莫非萧娘和寒玉有什么关联?
沈婉婉暗暗地思索着,只是这醉糕,也未必只有寒玉会做啊。沈婉婉按捺住自己的心情,她听说颜辰又在昭明殿,颜辰在月关待了这么久,月关的饮食习惯,与梁国更为接近,她不如去问问颜辰。
沈婉婉忽匆匆地赶到昭明殿,听说颜辰和李晏正在殿内饮酒。如今颜辰每次进宫,也不上朝了,就陪着李晏一起,饮酒作乐,今朝有酒今朝醉,全然不顾以后。众臣现在对他们二人,也不再有任何的异议,毕竟大势所趋,只需要紧跟潮流即可。
沈婉婉以为他二人必然在殿内烂醉如泥,一地狼藉。她进去时,里面却静悄悄的,她撩开珠帘,却见两个宽衣大袍的男子,披散着发,正在檀木桌旁,对着一张地图样式的纸张指指点点,说是放浪形骸,却又分明心怀大志。沈婉婉顿时感到了一丝欣慰,露出了笑意。
颜辰先看见了她,一下子站了起来,笑道:“娘娘来了,难得。”
沈婉婉自嘲道:“自然是难得的,毕竟有颜大人陪着,本宫来与不来,又有什么关系呢?”
李晏这才抬起一双凤眼,微微笑道:“慕妃,今日不睡觉了?朕听说你最近总睡不够。”
沈婉婉笑道:“臣妾新学了一道点心,特意给陛下带来尝尝呢。”
李晏将桌子上的地图合起,沈婉婉只瞟了一眼,就看到这是京城的军力部署图。沈婉婉叫来佩玉,呈上了醉糕。李晏说道:“朕不饿,不吃了。”
颜辰却欢天喜地地拿起一块,才咬了一口,就惊呼太好吃,不管不顾地给李晏塞了一块。李晏才皱眉头,却一下子松开了,又骂道:“颜辰,你说过今日不饮酒的,这糕里有着一股酒香气,又破戒了怎么办?”
颜辰却只顾着享用美食,含混不清地说道:“无所谓啦,这是慕妃送上门来的,不是咱们故意的,吃了就吃了嘛。以后陛下想饮酒,又怕控制不住,就可以叫人做这种糕点。”
沈婉婉注意着颜辰的表情,问道:“你没有吃过这种糕点吗?”
颜辰也愣住了,反问道:“娘娘,属下应该吃过吗?属下在月关,过得那叫一个苦啊,不要说这么精致的糕点,就是能吃饱,已经算是不错的了。陛下这次,可一定要让属下在京城里多待一些日子,属下真的怕了。”
沈婉婉说道:“这东西叫醉糕,据说是梁国宫廷的特色美食,颜大人,你也与梁国皇室打过交道,他们宴请你时,没有这糕点吗?”
说到这里,颜辰就笑了起来,说道:“娘娘,梁人粗狂,哪里有如此精致的点心?你若说这点心出自江南,倒还说得过去。梁人的糕点,饭菜,都是越简便越好,不过,他们的心思倒是多,不像做饭那么随意。”
沈婉婉若有所思,其实以前谢妍秋还在时,她偶尔也去过谢妍秋宫里,确实,谢妍秋宫里的糕点,是狗都会嫌弃的。
那也就是说,这道叫醉糕的点心,其实是萧娘自己创的?但也有可能,是别人教她的啊。难道她和寒玉认识?毕竟如果是自创,不可能和寒玉的做法一模一样,只是当年寒玉在沐府做醉糕时,用的是新鲜的蔷薇花瓣。
沈婉婉疑心更重了,她忽然想到了林兮遥。她一直都怀疑,林兮遥的真实身份,虽然她已经证实了,林兮遥和自己并无血缘关系。
但她又总觉得,林兮遥过于的关怀,必然没有那么简单,她总想再验证一回,这一次,她要借萧娘的糕点,来证明这件事。一时间,她的心情又上上下下的了,她怕自己又错了,却又怕自己猜对了。
李晏和颜辰,还在品尝着醉糕,一面互相调侃着。沈婉婉压根听不见,他们都说了什么,只是一味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