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一眼茶几上的粥和点心，转脸问小星星是哪来的。
“萧叔叔买的，他陪我吃了早餐，然后说剩下的要保温起来留给你。”
说完，小星星从沙发垫底下拽出两个压得比我的胸还平的肉包子……
“那萧叔叔呢？”
“他走了。”小星星眨了眨眼睛，小声说。
又走了么？
我心里五味杂陈的。敢情我又不是他养在动物园里的珍稀动物，什么时候想念了，过来喂一口，撸撸毛。
“小星星快点吃吧，晓萝阿姨洗个脸，等会儿咱们就搬家。”
我没有立刻购置房款，只在叶城周边的轨交沿线附近租了一处明畅的公寓。
社区就有不错的幼儿园，也有医疗中心，周围环境也安定。
但愿，可以真的安定……
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我不由得又直立了满身的毛发。
那张纸条？
我起身，满地寻找。
磕坏的菜刀已经被萧陌给我丢在抽屉里了，地板上的擦泪涕的纸巾也已经堆到门后。
萧陌会做饭，当然也会做家务。
他有简单地打扫过客厅里的狼藉，那么那张纸条——
他看到了么？！
打开手机，里面只有一条未接来电。是房产中介的经理人。
我叹了口气，坐在沙发上咬了口包子，再把电话拨了回去。
“王经理，我是小纪，恩恩，您过来拿钥匙吧。我一会儿叫了车，这就搬走呢。”
“晓萝阿姨，我们离开这里以后，陈伯伯会不会找不到我们？”小星星爬上我的膝盖，在我包子的揪儿上咬了一小口。
我：“……”
摸摸小星星的小脑袋，我心情很是复杂。
逝去的人是否会有灵魂，我不确定，但如果顾青裴有。他是否还会萦绕我身侧左右？
我摸了摸小星星的头，微笑着跟他解释：“不会的，只要有爱，他一直就在这里。”
我指着小星星的心，孩子的低下头，抹去了眼泪。
“晓萝阿姨，那以后……我能叫你妈妈么？”
“当然啊。”
我已经去申请了领养手续，即将成为小星星合法的监护人。
我告诉她，等棉棉阿姨出来了，我们就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开一家服装店。
我和棉棉阿姨做老板，小星星给我们做童装模特。
我们一起赚大钱！
“好啊！”
小星星开心地跳起来，然后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小心翼翼摸了摸我的肚皮。
“妈妈，那等弟弟出生了以后，我们就是一家四口了！我会好好保护他的！”
“是啊，小星星是小男子汉，要保护弟弟，保护妈妈和阿姨。”
“嗯嗯，昨天萧叔叔也这么跟我说的。我本来还以为，萧叔叔会跟我们一起走呢。”
小星星的眼睛里似乎有些亮晶晶的东西，我能理解孩子在极度失望和落差的时候，有多少委屈。
我也知道，萧陌这样的人，要是想讨孩子喜欢，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呢？
这会儿外面有人敲门，是房产中介的经理人来了。
“纪姐，你家外面怎么还站保镖啊？”
小王穿着廉价的西装，脖子上挂了个牌。一进门就冲我诧异地嚷嚷了一句。
“保镖？”
我疑惑地跟过去，就看到沈彬伟岸颀长的身影立在背光的走廊上，跟金刚似的。
我：“……”
我走上去问他为什么在这儿。
“是萧先生吩咐的，要我随时留在这里保护你和萧孩子。”
我深吸一口气，难道萧陌已经知道我被莫名其妙的人盯上的事儿了？
但是疑惑归疑惑，我心里还是有些不爽的：“不用这么麻烦了，我和小星星今天就要搬走了。还是回去跟他说明一下，我不需要无法兑现的承诺，也不需要预支的陪伴。你们萧总长有自己的任务，自己的纪律，既然上一回他已经把话都跟我说清楚了，我纪晓萝也不是那纠缠不清的人呢。”
我把门关上了，进去跟小王继续谈交接事项。
“说起来，我这个房子卖的特别急，还多亏了你能帮我拿到好价钱。”我那会儿各种受挫，生活混乱得难以言喻。只想赶紧把这房子处理了，甚至少赚几万块都在所不惜。
没想到小王转手就给我找了个不错的买家，一点没亏到呢。而且对方付的现金，全额周转到账，过户协议也是让我先跟中介去签的。甩甩身，不带一片云彩地清爽走人。实在太省心了。
“纪姐你就别跟我客气了，这也是运气嘛。买家那边出手很阔绰，除了提前一天要钥匙之外，根本没提任何要求——”
“钥匙？”我惊了一下。
“哦，这个真不好意思，我以为你今天就搬走了，所以也就没在意。昨天人家过来要钥匙，我就给了……纪姐，您不介意吧？”
“你说买家昨天就拿到钥匙了？”我不是有心要找麻烦的，虽然按照常理来说，前主人家没搬走之前就把钥匙交出去实在是很不合理的行为。但就差个一天半天的，倒也无所谓。可是昨天晚上——分明就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趁我不在家的时候，以不破坏门窗为由，轻而易举地来到我家。
不仅给小星星盖了被子，还留了一张反社会一样的纸条！
我能不急么！
小王看我急了，脸色也变了：“姐，姐你没事吧？不会是家里丢东西了吧？”
我摇摇头，我说你讲清楚。这房子的买家到底是谁，昨天来拿钥匙的又是谁？
“买家我真不清楚。”小王说，“因为他是跟我们中介签订的协议，用的好像是对公的名头，所有价款都是直接进我们公账，然后再有我们跟你这个下家对接转卖。而昨天来拿钥匙的，看起来也像是个经理人。可能也未必全知情吧？”
我当时就有点懵了：感情我这房子之所以卖这么快，还有不少猫腻在啊？
我说不行，我得知道那人到底是谁。他既然去找过你，那你们办公室没有监控么？我得去看看。
“那好吧。”小王这会儿收拾那些签收单，我则到阳台去接了搬家公司的电话。
“小星星，跟妈妈出去一下。”我把小星星领着，跟着小王便下楼去了。
沈彬当然还没走，这会儿似乎还想跟着我。
我假意客气道：“我要带我儿子出去一下，你要是没事做呢，等下来搬东西，您就出点力气吧哈。”
我没想难为人家，毕竟都是萧陌贴身的警卫员，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的。
小王他们那的中介公司离我不远，就在小区外面对街那里。
我盯着监控录像的屏幕看了好一会儿，终于——
“就这个男的？”
我看的那台镜头是正对店面门口的，一辆白色的本田映入眼帘后，穿着西装的男子从上面走下来。
看起来三十多岁，戴眼镜。
小王说的没错，他像个经理人，所以……未必是这次事件的直接关系人。
“就是这个男的，他出示了合同复印件，然后取走了钥匙。我估么着，应该也是个委托人吧？”
小王很紧张，谁的饭碗都不好吃，他一时疏忽犯了错，当然也是怕我不依不饶的。
“你确定是他没错吧？”我也没多话，安慰了他几句然后掏出手机把这个车牌号给拍了下来。
那个男人，我认为自己肯定是没见过的。
再回家楼下的时候，行李已经搬差不多了。
可我却看到陆战霆就坐在楼下的一个折叠椅上，翘着二郎腿，咬一支甜筒。
我：“！！！”
“你怎么来了！”
我惊讶不已。
“我怎么就不该来啊？”
陆战霆眯着眼看着我，又从身后变出来一支冰激凌，没等我同意就给塞小星星手里了。
我赶紧给抢了过来，我说小星星身体不好，不能吃这些凉的东西。
事实上，那天在医院顾青裴出事后，我就没再见到陆战霆了。
甄珠说他有事出去，我也没等他，自己就出院走了。
他看着我，表情有点怨念，就跟遇到了一条养不熟的狗一样。
“你要走？”
“嗯。”
我点点头，多余的话，一句也不想说。
“就因为顾青裴死了，你想给他守一辈子寡啊？”
“陆战霆，你能不能别在小孩子面前说这种废话。”
我不想提顾青裴，主要是不想瓦解自己好不容易坚硬起来的心态。
“行吧。”
陆战霆舔了舔轻薄的唇，一双桃花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
我深吸一口气，犹豫着，却不想把顾青裴临走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问出口。
他说，当年那个男孩，不是萧陌，而是陆战霆。
我回忆了一下，以前顾青裴的确曾经对我暗示过，萧陌的一切都是造出来的。
人设，过往，让我信任的理由。
他讲的故事总是那么好听，每一字每一句，编织了我永远不想醒来的梦。
所以，我一定要醒来么？
看着陆战霆，我犹豫着把那些话吞进了腹中。
我看看他的拳头，上面有一丁点破损的痕迹。
我说你刚才，应该见到沈彬了吧？
“对啊，被我打跑了。”
我不说话，他愣了一下，又笑道：“怎么？不信啊？”
我信你奶奶个爪。
萧陌你都打不过你还打得过沈彬啊？
“说的好像他真敢跟我还手一样！”
陆战霆撇撇嘴，把小星星抱在腿上，俨然一个耐心好脾气的父亲。
“萧陌昨晚过来了。”
我转开脸，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说了这样一句话。
陆战霆却突然站起身来，往我身上嗅了嗅。
“你俩睡了？”
我一巴掌扇过去：“陆战霆！”
结果倒好，抓了一巴掌的冰激凌。
他眼睛一瞪，口吻也不客气了起来：“他也太孙子了吧！口口声声让我保护你照顾你，自己却又跑出来挖墙脚？”
“什么叫挖墙脚，他本来就——”
“就什么？”
陆战霆桃花眼一翻：“他本来就是假的，他说的那些一见钟情，都是我的经历。你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故意不问我是不是？”
我：“……”
叹了口气，我说，不重要。
“那什么才重要？你就光萧陌一棵树上吊死啊？”
“我没有！我已经放弃他了！”
我提高声音，几乎是喊出来的。
陆战霆眯着眼，笑得十分不厚道，说：“你再大点声喊？”
我下意识觉得什么地方不太对，于是转过身，就看到萧陌站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