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之言告诉我，TND1900最早用于军方研究的时候，是作为一种麻醉制剂。
并没有知道那里面含有一定的生化致癌成分。
在后来临床实验中，作为军区药管负责任的凌中一最先提示发现了TND1900的危险性。
而当时涉及这项秘密的人，正是现在的军区总司长萧天扬和他手下最得力的战将顾业鸣。
我问凌中一是谁，萧陌告诉我，就是凌琪的爷爷。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凌琪和萧陌为什么一定要结婚。
所谓门当户对的背后，从来都只有见不得人的秘密才能形成一种真实的凝聚力。
“一旦这个秘密公布出去，将会成为军界最大的丑闻。所以，他们只好决定处决军事实验室里的一百多个志愿者。”
温之言的话让我倒吸一口冷气。
一百多个志愿者？
就是那种迫于生计，于是不得不被一些宣传广告*去做新药临床试验的志愿者？
这其中，有上有老下有小的体力青壮年，也有一不小心还不起校园贷的大学生。
他们的初衷只是为了用牺牲一定健康的风险，来换取一定金钱。
没想到最后，却被要了命。
“可是没想到的是，其中有两个志愿者，逃了出来。而其中一个非常重要，是万分之一概率的抗药者。”
温之言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似乎有种特别的东西。
我看着他，却感受不出悲喜。
“其中那个非常重要的抗药者。她不仅逃走了，而且还带走了军区非常重要的TND样本。她，叫云菲。”
“你说什么！”
云菲，不正是我和温之言的生母么！
“没错，就是我们的妈妈。”
温之言告诉我，我们的妈妈为了逃避特务追杀，躲到了温家做女佣。
“可是她并不知道，这一脚踏入的却是恶魔的洞穴。”
温家跟纪家一样，早年也是做工程项目的。
纪春山曾在距离叶城远郊六百公里出的裕丰乡开凿了一块地皮，本来打算打造成生态度假村的。
可是在竞标的时候，却被一直以来的合作方温定国从中作梗，摆了一道。
纪春山亲自去与温定国谈判，才知道温定国是依附了萧天扬的势力。而两方联手的根本原因，就是因为萧天扬希望能借助温定国秘密的人体试验基地，来销毁那些志愿者。”
听到这里，我终于明白了。
“所以说，所谓身体器官走私案和非法医学研究的幕后老大，就是温家？”
温之言摇头，说他的爷爷只是在叶城的下线，真正的幕后黑手还有其他人。
“纪春山为了救自己的女儿，听从了温定国的建议，把自己原有的基地也贡献出来。兑换的条件，就是给阿霖换上了一颗合适的心脏。可是与虎谋皮的后果是怎样的，每个人都有暗自的盘算。他们谁都不相信谁，所以怎么办呢？温定国决定，将温家的长孙送去少年队，与顾业鸣带着的其他两个孩子一起，送进了圣天使福利院。打着追查器官走私案的旗号，其实是为了磨炼这几个孩子的心性和意志力。”
温之言说，我们的母亲在温家躲避，后来爱上了温家长子温正方。
再后来，贺莲池将她赶走。
她带着自己四处安家，最后，因为我的缘故，她才在圣天使福利院落脚。
我恍然大悟，原来不是因为云菲带着温之言去了圣天使。
他才因为认识了萧陌，后来才被我大伯收养，纳入了少年队的编织。
除了我，祁骁，萧陌，还有第四个孩子，顾青裴。
顾家的长子，在十岁之前，我根本就不知道顾青裴也在那个福利院。
因为我被林家夫妇带走，一直在国外待到十岁才回了国，那时候的顾青裴已经从圣天使离开了。
顾业鸣知道他的身份以后，不愿意让他也同萧陌一样卷入进去。
在这一点上，跟顾丰裕没有什么两样。
因为是私生，所以更容易被保护得很私密。
至于温之言，他是先因被温家人当做‘人质’一样，送去萧天扬的手里，云菲才不得不带着儿子和肚子里的女儿，去了这家福利院。
“然后，我并不清楚的是，萧陌得到的，还有一个私密的任务。就是要找到TND1900样本的携带者。”
说到这里，温之言忍不住冷笑连连。
他说晓萝你可以想象得到么？
什么是所谓的污点。
就是在一群人生观都没有形成的孩子中，逼迫他们做出人性中最黑暗的选择。
“后来，我们的母亲死了，被萧天扬的人追踪到圣天使，开枪打死后，堕入了井里。可是没有人想到，她的体内虽然有了TND1900的抗体，但血液依然有强大的致癌传播性。一整个福利院的人，在两个月内，因为被污染的水源，全部……”
温之言说，当然，这时候，他们已经被带走了。
圣天使的事就像一页注定要被翻过篇章的故事，不会再有人去追查。
可是留在萧陌和他们几人心里的阴暗面，却是多少年也治愈不了的。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顾青裴那么希望能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又为什么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些事。
“少年队的遣散，必须要有人去背着个黑锅。顾业鸣首当其冲，离开军区后，去了云龙帮卧底。后面的事，你或许就都知道了……”
我知道了，又怎样？不知道又怎样？
我看着温之言，一字一顿地说：“那么顾青裴呢？他为什么会回到体系里，萧陌又为什么要放弃我。他们做了那个手术的目的是——”
“我们的母亲，死在萧天扬的手里。如果你是我，你会让自己唯一的，最宝贝的妹妹，就这样嫁到萧家去么？”“所以你要派人杀了萧陌！”
我说我明白了，萧陌之所以想要放弃我，是因为他知道了温家所扮演的角色。
而你，从一开始就在设计这场复仇。
“对不对？”
“不好意思晓萝，我不得不承认，每一个利益的背后，都是染着血腥臭的。萧家，顾家，纪家，都欠我们的。”
我轻轻捏了下拳头：“所谓抱团取暖，除了儿女联姻，找不到更好的，可以取信对方的方式——”
我仰起脸，眼前的那张熟悉的脸，冰冷的陌生感却让我浑身都泛着凉意。
“冤有头债有主，”我苦笑：“那么棉棉呢，没有事业没有爱情没有自我的可怜女人，她为什么要死！她又有什么错！”
“她没有错，但是她不小心知道得太多了。她知道小星星是你和顾青裴的儿子，就这一点，足够她活不下去。”
“温之言！”我一把抓起床头的水杯，眼看就要砸在他脸上，但我终于还是悻悻得放下了。她不想做这种让人看不起的无能的举动，而此时更加无能的举动不过就是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仿佛要凌迟一样坚韧地望下去：“我的儿子，小星星去哪了！是谁带走了他，他现在……好不好？我求你，看在我们是血缘至亲的关系。我答应你我不会再跟萧陌有关系了，请你也放手好不好，不要再报复了！”
“你真的觉得，一句放手就可以改变一切么？”温之言冷笑：“站在公平和正义的角度来看，他当年就是做错了事。活着的人为什么还要把日子过的那么歇斯底里？萧天扬愿意收手，我们就乐于合作，哪有那么多不共戴天？”
“你说什么……”
“没什么，只不过我们的世界这些事本来就不是你这样的女孩可以理解的。”
“你这是什么谬论！”我大叫：“当年犯了罪的人应该交给法律去制裁，没有人有权利说自己是清道夫。棉棉呢！她凭什么枉死——”
“你若是想不开我也没办法。”温之言耸了下肩：“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可以勇敢一点，坚强一点。”
“到底是谁……杀了棉棉！”我咬牙切齿地说。
“我不知道，我也不关心。”
我的水杯终于还是砸在了温之言的脸上，沿着男人英俊的五官缓缓淌下，我有多希望那会是愧疚的眼泪。
“你们简直是混蛋！棉棉死了……你们就用这种骗小孩子一样的把戏来摆平？我告诉你温之言，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你还能做什么？”温之言厉声道：“你现在还有什么能力，什么筹码？你应该知道，顾青裴死了，萧陌也已经和别人在一起了，没有人再用疼爱和包容给你无聊的侦探游戏买单！如果一颗穿身而过的子弹还不能买通你的智商，我甚至都要为你姐妹的死而感到不值得！”
“你——”我只觉得浑身的伤痛快要抽出自己一切神经，蜷在床角连翻身都不能。
“医生！”温之言推开房门叫医生进来给她镇痛剂。
“不用——”我拒绝，我并不是害怕自己对这种止痛药上瘾，只是单纯倔强地不忍在这个冷血的男人面前示弱。
“那好，如果你抵不住身上的痛，那我们就说点让你心里更痛的事吧。”温之言推门离去的最后一刹那，回头冷声道：“你从来都没想过是你自己害死了阮棉么？如果不是你找她过来，今天，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咣当一声摔门响，我怔怔地抱着身体，终于抑制不住地咬着被子哭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