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
甄珠如实回答，回答出了我这一晚上最最不想听到的话。
见我脸上的表情很不满意，她又加了一句：“我真的不知道背后的人是谁，但我很清楚，如果不是有人从中斡旋与妥协了很多事，他们几个也绝对不会是失去那段任务的记忆……那么简单了。”
甄珠说到这里，脸上浮现出一丝自嘲的无奈。
我却不能完全理解：“那你呢？为什么你还记得这些事？”
甄珠看了我一眼，目光里有种见怪不怪的好奇：“你说呢？我这样的角色，还用得着那样大费周章？如果你是那些人，什么样的归宿更适合我？”
她下意识地抬手，轻轻按在了自己的小腹伤处。
她脸色依然苍白，眼神却炯炯得很。
我恍然大悟，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你的意思是说，你被他们追杀……只是因为，你还不够级别以抹杀记忆为告终？”
甄珠点点头：“是，我跟他们不一样。我没有家庭和背景，也不会有人在意我的死活。我从生来就被人拿来当机器，只有萧陌把我当人。我……”
甄珠低下头，我却忍不住又打了个寒战：“所以，到底是什么样的势力，可以用这么庞大的手腕去构建，再去抹杀？不是说，萧陌的背景特别硬么？！”
“就是因为他有着令人无法企及的辉煌前途，才不被允许在事业生涯里留下任何污点啊！”
甄珠的话，令我不能苟同。
我连连摇头表示，这怎么能算是污点呢？
他们这一群人，五岁开始进入训练营，八岁就承担这么重大的卧底任务。
无论最后到底是什么结果，也无论他们是不是在这个过程中，败给了不定性的人性。
但既然是光荣的开始，就应当有个光荣的结束。
“为什么要被看做是污点呢？”
我不能理解，自然也为萧陌所不平。
我知道，甄珠一定也是这样想的。
她对那个男人的崇敬与仰慕，已经达到了信教徒的程度。
所以她才会冒着生命危险——
“甄珠，你没有说实话，对么？”
我叹了口气，暗暗责怪自己沉不住气。我本来可以不用这么快就戳穿她的，但或许是同为女人的那种共鸣，同为一个男人痴狂的那种共性，让我实在无法忍受这种无意义的博弈。
于是我开门见山地问她：“你根本就不是因为你说的那个原因，而被追杀。我相信萧陌，既然你能够追随他这么多年，那他对你也一定有情有义。他怎么可能用这样的方式离开任务前线，而将你完全暴露出来，任其宰割？所以我能想到的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你不愿意。哪怕只依靠自己的力量，你也要把这件事追查到底。因为你知道，萧陌是个从来不会半途而废的人。是不是？”
我这一番话说完，甄珠脸上的表情更加惨白了。
我不是有意要去欺负一个这样绝路的女人的，我只是想让她明白，她所做的一切根本不需要用这么颓丧的方式来表达。
“你说过，只有萧陌一个人才对你好，给你尊敬，给你自我意识，也给了你一个愿意追随她的机会。”
我继续说，既然今天把话都说开了，索性再深一些，再刻骨一些。
“你以前，是不是对方的人……”
我冒了一个很大的险。
下一秒，也因此而享受到了这个冒险所带来的代价。
甄珠一把抓起枪，咔嚓一声上了膛。
她用枪口抵着我的面门，我却表现出了超凡的平静。
“你不会杀我的。”
我冷静地与她对峙。
我说，我肚子里怀着的，是萧陌的孩子。
你做不到，甄珠。
当然，让我拥有十足底气敢和枪口叫板的。
除了作为女人的攻心手段，还有我知道萧陌刚才离开前，把甄珠的子弹都给卸了。
他能留我跟这个危险分子待在一起，从侧面上讲，我感动于他的信任与认可。
但我更感动于他为我护下的周全——
我看着眼前的甄珠，她不停的发抖。
腰腹上的伤口似乎出现很大程度的崩裂，绷带和被褥被染得血红。
我有点不忍心。但有些话，真的问出口了，反而是一剂强心针。
我趁机把她的枪夺了下来，丢在一旁。
我取了药箱和温水。
我问她说：“其实，你之前躲在那座别墅里。你的目标不是我，而是顾青裴对么？”
甄珠接过我倒来的热水，没有否认的意思，基本上就等同于了承认。
“我又不傻。如果事到如今我还看不出来，顾青裴跟背后的人与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那我真的白死一次了。”
我撕了块纱布，给甄珠重新包扎。
她的腰真漂亮，长期格斗健身的好习惯，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又.健美。
甄珠不吭声，也不说疼。
由着我摆弄，像个很乖的小妹妹。
她打扮干练，思维成熟，语气老练。加上总是穿着特别成熟的职业装，黑框眼镜平添了禁欲的距离感。
以至于如果今天不是她亲口告诉我，说她只有二十一岁，我甚至都觉得她比我还要大好几岁。
可是这一刻，褪去了所有张牙舞爪的干练，她就像一个受了伤受了委屈的小女孩。
我给她拿了我的睡衣，绿色田园风格，带蕾丝边的。
她嗤之以鼻地看了一眼，却还是顺从地换了上去。
然后，甄珠对我说：“我以为像你这样的女人，因为爱而放不下，连黑白是非都不分了。我只能自己去找顾青裴算账。”
我自动过滤了后半段，扑哧一声笑出来：“我这样的女人？你还不是跟我一样？”
“萧陌跟顾青裴不一样。”
甄珠跟我争辩。
我说，那又如何，你跟我还是一样。
甄珠说不过我，索性缩回被子里赌气去了。
我看着她这幅样子，心里没来由得有点难受。
就在这时候，楼下门铃叮咚一声。
我不知道我跟甄珠已经谈了这么大半天了，该不会是萧陌回来了吧？可是当我跑到楼下的时候，看到站在玄关口的男人时，我的泪水差点就掉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