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做了一个梦。
梦里一片青草，一片山花。
空气清新，阳光烂漫。
我梦见了顾青裴，和小星星在一起。
“小星星，我们玩个游戏好么？”
“好！”小星星破涕为笑，跪着两只小膝盖爬起身来：“我们玩什么呢？”
“龟兔赛跑好不好？”顾青裴轻轻地说，“就像叔叔给你讲的睡前故事一样。咱们扮演兔子和乌龟，来赛跑。看谁先到教堂地大槐树下。”
“哦，那我是兔子！”小星星乐颠颠地爬起来。
“小星星是乌龟，叔叔才是兔子。”顾青裴笑道，“男人不能当乌龟的。”
“为什么？”
“呵，你长大就知道了。”顾青裴动了动手指，拼尽全力指向前方，“你听到*水的声音了么？沿着白色地石子路往前走，看到*后，就跟着*走。”
山丘虽大，但水脉只有一条。无论跟着哪一支，最后都会汇聚到教堂下面的小水库。
“叔叔，那我喊一二三。”小星星摩拳擦掌跳起来，“预备——”
蹭蹭蹭跑出去三步，孩子回过头来，又蹲下身戳了戳顾青裴的脸颊，“叔叔？你怎么不跑呀？”
“叔叔是兔子呀，兔子不是应该先睡觉的么？书上是这么讲的没错吧？”
小星星点点头：“嗯，兔子很骄傲，不好！”
“所以小星星要做勤奋努力的小乌龟，可别学小兔子。”
骄傲，不是什么好事唉。顾青裴想：有时候，真的会一不小心就赔上了性命。
“好了，一二三预备出发！小乌龟先走吧，兔子要睡一会儿。”
顾青裴闭上眼睛，放下手。
“哦。”小星星走两步，回回头：“我走了哦，顾叔叔。”
“喂……顾叔叔？”
啊！
我被梦境惊醒，这才意识到，自己依然被困在这个黑漆漆的地下实验基地里。
我的手机已经没有了，不过好在那个无菌箱还在。
我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只知道我又冷又累，伤口又痛。
人已经快到极限了。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我突然就想到了我哥留给我的那个日记。
在鲜血浸润的背后，呈现出一副奇怪的结构图。
不，那个结构图。
我一直觉得很眼熟。
现在想想，那不就是整个萧家老宅么！
萧天航和凌中一准备销毁的裕丰乡基地，却被肖木然和温之言分别照着图纸保留了下来。
而归根到底，所有人的执念，不过都在于为了自己重要的人，而背水一战罢了。
哎，谁又是有罪的，谁又算无辜的呢。
就在这时，我突然听到头顶上放传来一阵呼喊。
“晓萝！纪晓萝！”
是萧陌！
一瞬间，我只觉得眼前的光芒无限充盈。
“萧陌！萧陌我在这里！”
“晓萝！”
经过了数十个小时的挖掘，我终于重见了天日。
见到阳光的一瞬间，我的眼睛瞬间失去了方向。
久违了萧陌的怀抱，就好像跨越了整整一个世纪。
可我已经哭不出声音了，只能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无菌箱推给萧陌。
我什么都看不到，但却能听得到，于桃喜极而泣的哭声。
我听到了纪瑞的呼喊，听到了小雨在喊妈妈。
我知道一切都结束了，可是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医生说，我是间歇性应激神经系统失明。
只要放松心情，再佐以药物，慢慢就会恢复的。
萧陌担心我，几乎寸步不离。
但我反而很平静，一点都不着急。
大概是因为见多了人心的复杂，我反而觉得，我从来都没像现在一样沉浸过。
小莲因为受到了惊吓，早产了一个女儿。
不过谢天谢地，母女平安。
小雨一直在我身边，他讲话还没有特别利索，但只要能听到他叫我妈妈，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萧陌告诉我，那天发生的事确实是出乎了他的意料，失控的很厉害。
他从来没有想过，在继父和弟弟的心目中，有些怨念是会像野兽一样滋长的。
萧陌继任第一秘书长的职位，几乎是没有悬念的。
但我一直都觉得，他像我一样，高兴不起来的。
萧月清已经被送到了军区最好的医院诊治，可是她的双腿残肢已经没可能装上了。
看到自己残废的惨状，她一下子就疯了。
萧天航年纪大了，经历过这些事后，也没能撑得过去。
而肖木然和肖阡，在那场轰炸中，没有人找到他们的下落。
只有小阡的一些轮椅碎片。
不过废墟之下，早就没有了生命的迹象。
我很平静地听着萧陌说这些事。
我听得平静，而他说得也很平静。
就好像家破人亡的那个，不是他一样。
后来，我听到有人在叫他，说要去开会了。
我瞎了，但我认得清那个声音。
是沈彬的。
萧陌俯身，在我的额头上吻了吻。
然后说：“乖，你休息一会儿。我刚上任，很多事要忙。”
“萧陌......”
我突然伸手拉住他的袖子，有那么一瞬间，我没来由得浑身恐惧。
“别怕，我去去就来。”
他安慰我。
“小星星呢？”
我问他。
“是顾青裴带走了，暂时还不知道下落。但我相信有他在一定会没事的。”
我：“......”
“萧陌。”
我再次开口。
他的一只手已经搭在了门边上：“还有事？”
我深吸一口气，目光空洞，却十分坚定。
我说：“三叔是谁？”
萧陌顿了顿，说：“很重要么？”
我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黑暗，良久，垂下头：“应该不重要吧。”
接下来三天，我吃了睡，睡了吃，除了陪儿子，什么都不做。
萧陌很忙，基本是没有时间来看我的。
萧家发生这么大的事，他以大义灭亲的形象站出来总领军区与内阁，力压一切非议。
我看不到他在媒体上的形象，但我想象的出来。
不过，我也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想要去想象。
医生来复查我的眼睛，觉得奇怪。
说表面上看起来并没有任何问题，按理说，这样应激性的光照反应，在三天后就能自动恢复。
为什么我还是看不见呢？
我笑笑说，不知道哎。
或许是因为，我本来就不想看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