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顾青裴领回家，全程一言不发，就像个做错了事后被家长从学校拎回去的小孩子。
但我一点都不害怕。因为孩子之于父母，再调皮又能怎样？他们对他的爱与包容总是那么无限放大。
就如现在的顾青裴对我一样，无论我做什么……
进门，他让我坐在沙发上。
房间里的空调始终开着，客厅里很热。
我脱下外套，露出里面鹅黄色的小衫。
胸口和衣摆处，和我那污秽不堪的手一样，沾着萧陌的血迹早已干涸。
顾青裴从洗手间出来，端着一盆温水，里面浸泡着一条毛巾。
他无声无息地坐在我对面，将我的两只手拉过来，擦拭洗净。
我不反抗，不挣扎，任由他给我上下打点。
洗完了手，他又来擦我的脸。最后将目光定在我肮脏的衣服上。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伸手捏着我的衣摆，往上一掀开。
将我的衣衫整个从头上脱了下去。
屋子里不冷，但作为人类，进化了几千年才脱去了浑身的毛发。
我就这样穿着个内衣，瑟瑟缩缩地面对着顾青裴的时候——
说是一点不觉得别扭，那一定是假话。
可是，气氛并不如我想得尴尬。
他的眼睛甚至没有在我的身体上多留半分，就手将我的居家衣给扯了过来。
等他拽出我一只胳膊后，我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你脱也就脱了，好歹让我自己穿行么？
我慢慢地换上衣服，手指在胸前拧着扣子。
全程一句话没有，顾青裴似乎也不急着要做什么，要说什么。
就那样挺着身子坐在我面前，看我的眼神，就像看女儿。
我鼻子一酸，心里有种特别一样的冲动。
我想，我和顾青裴之间真正的结束已经被我自我暗示定位了无数次。
不是因为我爱上了萧陌，不是因为我告诫自己永远不会回头，更不是因为这一刻我对他真的无法原谅。
而是因为，我发现我们之间，即便身体的暴露和接触，都无法再引起兴趣与欲念。
他对我的疼爱，愈发倾向于一种亲情上的补偿。
就像一个因为忙碌而疏于女儿童年陪伴的父亲，终于退休有时间了，于是想尽一切办法，要把最好的端到女儿的面前。
我这样形容我们的关系，是因为我心里真的很清楚。顾青裴对我来说依然很重要，但她在我生命中的角色，其实并不重要。
“饿不饿。”
等我打点好了一切，情绪也渐渐安定了下来，顾青裴才开口说了今天对我的第一句话。
我摇摇头，心里吐槽。就好像我说饿了，他就有本事把我喂饱似的。
但是出乎我意料的是，他真的从厨房里端过来了一碗卤肉饭。
用电高压锅蒸的，那久违了的香气，陌生的熟练感，让我不敢置信这是出自于顾青裴的手。
嗯，我严重怀疑厨房里面有一扇哆啦A梦的任意门。
“你做的？”
我尝了一口，脑中虽然没有出现中华小当家里那种专用的闪光效果。
但比起顾青裴以前手不能提的大少爷范儿，能把食物做到这么色香味精致的程度，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他点点头：“没事的时候，研究了一下烹饪。”
我扑哧一声笑出来：“你这么忙。忙着铲除异己，忙着巩固利益，还有时间学做饭？”
“做饭就当是修行了。”
他不以为意。显然，我觉得饭好吃，已经是他最满意的结果了。
而修行两个字，更让我笑得难以自持。
我不无揶揄地讽刺：“那我算明白了，为什么杀人如麻的黑老大，没事的时候也喜欢种种树养养花。”
顾青裴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晓萝，追求你才是一场最大的修行。”
我愣了几秒，然后低下头苦笑：“那我劝你放弃吧。我追求你的时候才是一场堪比浩劫的修行。结果是……我付出了那么多的代价后，现在成功了。可是，我一点都没有当初的快乐和满足。”
我站起身，把碗拿去厨房。
吃了人家的饭，总要主动点洗碗吧。
我进去，顾青裴也没有阻止。
只是跟着我进来后，靠着门框，看着我。
“呵，我以前做饭你都懒得看懒得吃，现在看我洗碗看这么起劲儿干嘛？”
我笑。
“晓萝，别查了。”
顾青裴幽幽一句话飘过来，我的手一松，瓷碗掉在地上，摔碎了。
他说的是别查了，我听得很清楚。
但最后直接造成的结果是，别洗了。
“你说什么呢？”
我故作镇定地弯下身，他跑过来扶住我，亲自去收拾那些残片。
看着那些雪白锋利的碎片拿捏在他的大掌中，我有过那么一瞬间的恐惧，如果我坚持不就范，他会不会直接一下子给我来个割喉呢？
“你难道就一点都不奇怪，为什么我会知道你跟凌琪说的那些话。”
我怔怔站着，心说：我当然奇怪，这不是不敢问么？“往家里装窃听器这一招，还是你教给我的。”
顾青裴把碎瓷片丢进垃圾桶，站起身，茶色的眸子看向我。
有那么一瞬，我觉得异常羞耻，甚至比刚刚被他扒光了还要羞耻。
“顾青裴！”
他在B区别墅那里装了窃听器，那岂不是意味着，我在那边的一举一动，我把甄珠留在那里养伤，包括萧陌来来去去，顾青裴早就了如指掌？
我仰起头，眼里充斥着挑衅的笑意。
我说：“行啊，你装得好。你觉得，我跟萧陌在一起是，叫C的声音，比跟你那时候比起来，怎么样？”
“纪晓萝！”
顾青裴像是被我撸了逆鳞的龙，眼底顿时呈现一片赤红。
他抖动着两侧腮角，额头上的青筋暴露十足。
“我没你想得那么下作，我只是想救你！”
“我不需要！我知道萧陌要的是什么，我爱他，我帮他！我乐意为他做这一切，因为我要我的孩子知道，他的爸爸是很厉害的人！”
我推开顾青裴，却又被他再次强有力地反制。
“所以你觉得，你身边最可疑的人究竟是谁！！！”
顾青裴抓着我的肩膀，几乎是吼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