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一下，目光对上他犀利而认真的眼眸，下一秒却只想逃掉。
可是我现在撒谎都已经成惯性了，压根不会那么轻易就表现出张皇的意思。
我勾了勾唇，笑道：“不告诉你孩子的性别。”
“不是说，是儿子么？”
萧陌愣了一下。
“可是吕医生多年经验丰富，一看肚形就觉得不像。估计是医院B超又要背锅了。”
我笑眯眯地看着萧陌，极力让自己的口吻很淡定：“我是担心你失望，你想要儿子的对不对？”
萧陌脸上的表情可没那么轻松，他盯着我，眼神越来越严肃。
“晓萝，我们说好的不再隐瞒。”
“哎呀，我真的没有隐瞒啦。再说了，女人生孩子那点事，要说那么清楚干什么？还能不能有点神秘隐私了。你烧了什么，好香啊！”
其实我一点都不饿，但为了打消萧陌的疑虑，我还是坚持把粥碗端了过来。
刚吃两口我就有点反胃，这时候趁着萧陌接了个电话出去，我赶紧跑进了洗手间。
不过是普通的白粥里加了两滴香油，我承认萧陌的厨艺在任何简单的食材上都惊艳。
可是我还是吐了出来。
白粥混合着血丝，看着触目惊心的。
我对着镜子，看着里面那张憔悴的脸。我不知道命运为什么要一次次给我开这样的玩笑，为什么！
如果我依然逃不过一死，至少这一次，我能否再坚强一些？
为了萧陌，生下这个属于我们的孩子？
我纪晓萝能否与他相守一生不重要，至少这个孩子，他从一出生开始，就注定了一身的荣耀和宠爱啊。
我洗了把脸，让自己看着精神些，这才走出了洗手间。
萧陌正在打电话，脸色凝重。
见我出来，他嗯了一声，电话挂断。
他问我怎么样，我说没事。
我问他怎么了，他的表情可一点都不像没事。
“王嬷嬷死了。”
萧陌说。
我没有特别震惊，因为这个细节已经被我们忽略太久了。
果不其然萧陌说王嬷嬷都已经死了三个多月了。
有一次去阳台上晾衣服，直接失足从四楼摔了下来。
你信么？反正我不信。
高级疗养院里都是有护工的，萧陌和祁骁一次性交了十年的护理费，足够王嬷嬷照顾着女儿的下半生。
她怎么可能一个人跑去四楼天台上晾衣服？
可是——
萧陌懊丧地一拳打在墙面上。
“是我疏忽了。我这条线断了，就没有人再去跟进他们，也没有人再去保护他们了。”
看到他这样自责，我心里也很难受。
我抱住萧陌说：“其实是我不好，我应该早点想到。应该一直关注他们的。那婉晴小妹呢？”
“她没有什么起色。”
萧陌摇头，告诉我说，医生的意思是她很可能一辈子醒不过来。
“先别想这么多了，总会有办法的，不是么？”
我无奈叹息：“哎，都是我不好。这么长时间下来，我一直在想办法拼凑线索，却忘了何婉晴这边……”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本来你就是个局外人。”
萧陌安慰我放宽心，说事情既然已经开始往明朗化的方向发展，那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有一个说法了。
可是，我们都不确定这种明朗，会是一个极好的消息。
我拉着萧陌下楼的时候，他说：“对了，陆战霆说小星星情况好些了，问我们要不要把他接回来住几天？孩子现在很敏感，几天见不到你的人，会担心是不是又被遗弃了。”
我一拍脑袋：“哎呀，都忘了。”
“感觉你哥说的没错，你现在这个情况，也确实不适合领养一个孩子。”
我佯装愠怒地看了萧陌一眼：“喂你什么意思啊，难道怀着你的孩子，就不能带别的孩子了？”
“我是怕你太辛苦。”
“那你帮我一起养啊。”
我笑了笑，气氛终于有所缓解。
我们两人吃了点早餐，然后开车往医院去了。
可就在我们二人接了小星星出来准备上车的时候，我听到身后有个人在叫我。
我愣了一下，转过头。
眼眶猛地一热，一声呼唤差点失控溢出。
“程……夫人。”
来找我的人，正是程碧莎。
她看着憔悴了好多，就像当初我死了的时候，她受到的打击一样。
我一直觉得，像苏怜那样的利己主义者未必值得同情。
但我确实真的心疼程碧莎。
她终究是我再这世上虚幻无助的背后，唯一的那一点真实的疼爱啊。
“你是，晓萝对么？”
她不敢认我，但肯定是听说了好多有关我们的事。
上次我听顾青裴说过，她得了精神疾病，后来肾上又有一个肿瘤。
精神与身体的双重折磨，再加上后来顾丰裕的背叛。
已经将她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要抽干了。
“程夫人，您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我把小怜送过来了，她的情况越来越重，昨天已经出现黄疸了。”
程碧莎眼里含泪。
我唏嘘一声，然后看了萧陌一眼，说：“萧陌，你带小星星先回去吧，我跟程夫人说几句话。”
萧陌点点头，嘱咐我说，让我小心点。
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需要小心的，程碧莎已经这副模样，而且我从来不觉得她会伤害我。
不过她精神有时不好，反应也会过激。
比如现在，她二话不说直接当街就给我跪了下来。
“晓萝，你救救小怜好不好？她这一辈子都没过几天好日子，她的病很严重，怕是要——”
我知道，肝癌是很绝望的，就像我当初一样。
多则半年，少则一两个月。
可是我又不是医生，我有什么办法和立场救她呢？
我拉住程碧莎，将她拽起来：“程夫人，如果你们有什么困难的话，我肯定会帮忙的。就算青裴还活着，他也不会放你和苏怜不管。可是我知道这种病很危险，我也没有办法——”
“你有，你有办法的！你认识很擅长治疗的医生是不是？你救救小怜吧，看在你们之间缘分一场的份上，你就把她当你的姐姐好么！”
“程夫人，你说的专家，是指唐斌么？”
我心里一阵泛寒，心里忍不住一阵阵冷笑。什么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什么叫一报还一报，时候未到？
“程夫人，我知道小怜病得可怜，也知道这种放射性原癌的产生，与普通癌变不同。我更知道，唐医生是这方面的专家，有他出面，可以带来很多治疗上的捷径。可你又是否知道，苏怜害死了唐医生的女儿啊。”
这世上因果相报，谁能说得清呢？
我把苏怜当姐姐？可你怎么不说说看，我是怎么把唐韵当妹妹的！
“晓萝！”
见我准备离去，程碧莎一把拉住我的袖子。
“如果你帮我去找唐医生，求他出来会诊，我就告诉你……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到家时刚四点，一进门就看到小星星坐在客厅里，膝盖上摊着一本花花绿绿的军事画报。
而他身边紧挨着的那个人，是萧陌。
“妈妈！你回来啦！萧叔叔来在教我认军事武器！”
没有一个男孩子能够抵御长枪短炮的诱惑，小星星也是一样的。
此时他开怀地跳下地，举着手里的画报，洋溢着满脸的兴奋表情。
笑眯眯道：“小星星，刚才不是说好了么？以后不要叫萧叔叔。”
“是！3720总长！”小星星站直身子，打了个像模像样的军礼。
弄得我忍俊不禁。
而萧陌陪戏之深，更是出乎我的意料——
“小星星士兵听令！你被军区最高指挥部授权，即将在晚饭后参加新型军事武器系统认知考核，请即刻上楼准备。”
“是！”
小星星重新打了个立正，抱着如获至宝的画册就往楼上跑。
一边跑一边冲我道：“妈妈！我要做功课去了，晚饭前不要打扰我！这可是军事机密！”
小星星离开后，萧陌把目光转向我：“你回来了？身体还撑得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