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觉得很好笑，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你稍微有点与众不同的样子，别人就会觉得你是托后门，你稍微有点姿色，别人就觉得你是潜规则。
于是我冷冷笑道：“老杨，我的笔试成绩你们是可以去网上公示的成绩单上查询到的。至于我的形象，就算有人说我是张整容过度的网红脸，但也还算端庄吧？至于面试过不了关么？”
我这话说得，也算是绵里藏针了。
我不是看不出来，杨文斌这话就是想逼我不小心说漏嘴出去。
好探探我背后的靠台究竟是谁。
我又不是傻子，所以这一番呛过去，杨文斌的脸色难看了一些，“顾检长说笑了，我这不是怕你觉得不舒服么？现在啊，什么都靠关系，要是没有点关系啊，只能在底层干一辈子。”
我没有再说话。
因为我压根不知道整个天蓬市的利益链到底在谁的身上。
温之言同意给我过来，究竟是因为想要依靠我的双手达成他自己的目的，还是为了另有别的隐情。
而那个叫江启年的男人，又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车子开了半个小时，才到了天蓬市检院。
高20楼，外表看起来光鲜亮丽，富丽堂皇。
“刚造的吗？”我走在前面，随口问杨文斌说。
“是啊，之前在老城区，前年才搬到开发区。”杨文斌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时间。
“顾检长，您小心台阶。”
他殷勤地扶了我一下，我看了眼稍有几分高度的台阶，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这里朦胧了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裕丰乡一百多条人命，是怎么被埋在这座罪恶之城下面的。
而这一切，与当年军方的秘密实验，到底有没有直接的关系？
我根本不知道，当我翻出这些陈年旧事之后，究竟还有多少冤魂会像阿拉丁神灯一样，被放出去。
“顾检长，”杨文斌在前面叫我，“过来认识一下我们的同事吧。听说今天还会从叶城过来一个检长。最近真是神奇了，我们天蓬市什么时候成了香饽饽了？”
我心里有数，这个人，多半是温之言派过来保护我的吧？
我闭了闭眼，嘴角微微漾起笑容：“不用太紧张，都是例行公事。你看这天蓬市经济这么好，连检院都像皇宫一样。应该是全州乃至全国的榜样，对不对？”
我从杨文斌身旁擦肩过去，假装看不到他有什么表情。
“大家好啊，我叫顾忘。”
走进办公室，我热情地跟大家打招呼。
“顾检长好。”
同事们面面相觑，都不敢随便回答。
跟我想得一样，这种见面，都是徒劳的。
于是我索性干脆点，吓唬吓唬他们。“大家不用这么紧张，我明天就走了——”
我故意拉了一个停顿，就感觉这屋子里的空气一下子沉了下去，就跟高考查分发现自己刚刚过线似的！
然后我话锋一转：“我决定去基层的裕丰乡。想去看看周边几个县城的拆迁状况。”
看着所有人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又变了，我心里暗觉好笑。
这时候，杨文斌赶紧上来打圆场。
“顾检长还真是认真负责，一来就工作，马上吃饭时间了，小孙去接叶城来的检长了，咱们先一起吃饭吧！吃饭的时候在聊。”杨文斌敷衍的说道。
我呵呵一声，表面上和颜悦色，心里却自有主张。
“也好，工作要做，饭也是要吃的，不过，今天必须做点事啊。对不对？昨天我刚到天蓬，吃了喝了，还惹上一场凶杀案。不但案子没破，嫌疑人还死了。你说这样子的话，我该怎么跟上面交代？
估计我昨天的表现不好，上面才会又拍了别人来。毕竟，我这人无才无德的，怎么看都是走后门进来的是不是？”
这下子，整个场面上的人脸色都变白了。
杨文斌的脸色更差了些，“这么说，你们这次是真的有目标人物了？”
“当然没有啊，我都还什么都没做，光吃吃喝喝了不是？”
我把杨文斌敷衍的话给截了过去，我知道，我必须得表现得非常不好惹，他们才不敢再打我的主意。
单位的食堂在一楼，到了中午，这里陆陆续续挤满了人。
杨文斌把我带到一个单独的区域，说这里可以开小灶，炒几个菜给我接接风。
我笑了笑，摆手说：“不用，我去窗口打菜就行。”
昨晚的饭局上，我只吃别人夹过的菜。
我这辈子，再也不会蠢到让人有机会对我下毒了。
我做最危险的事，却守最坚定的信念，我一定要好好活着，见到我的儿子小星星。
“啊！老杨！顾检长！”
就在这时，我听到一个女声在后面叫我。
原来是孙芸，而她身后站着一个穿着制服的女人，看起来又严厉又干练。
可是，我却觉得——
这不是宋哲君么！
我对宋哲君还是有些印象的，先当初，她给小星星做了一个月左右的家庭医生。
我能感觉得到，她是真心疼爱那个孩子的。
可我就是想不明白，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一个医生，做了检长？不过也不算奇怪，我以前还是裁缝呢！
我已经整过容了，所以她肯定不认识我了。
所以我不能动声色，只能用眼神交流着，表示我知道她是温之言派过来的。
吃饭期间，好几次都尴尬冷场。不宋哲君几乎怎么说话，难得说一句，也只有几个字，非常的干脆利落。
倒是杨文斌和孙芸两个人，一唱一和地在那使出浑身的解数。
那感觉就像是恨不能要立刻撬开我和宋哲君的嘴，最好等我们把实话说出来以后，再紧跟上一句‘大郎，喝药了’。
“哟，两位检长都在这儿啊。”
这时候，宋领导过来了。
想来是昨天在我这儿碰了一鼻子灰，今天格外想要拉拢宋哲君。
“宋检长也这么年轻漂亮啊，真是有缘，咱们五百年前还是一家的呢。”
不过宋哲君貌似比我还不好搞，当场板着脸，严肃地对着他说道:“我过来是有任务的，多余的事，宋领导就不用再讲了。”
“是，是，当然，不过，您这次的任务是？”宋领导的脸色立刻不好看了，但还是强忍着笑着问道。
“具体我还不方便透露，你们就按照我要求的提交资料就行了。”宋哲君冷酷的说道。
“行，我们肯定全力配合工作。”宋领导承诺着，同时对老杨和孙芸挤挤眼睛，“你们两个机灵点，两位检长有什么要求——”
“不必了，让他们都去忙吧。我和顾检长有几句话要说。”
宋哲君看向我，露出了今天的第一抹笑容。
“你也是叶城派过来的吧，现在住哪家酒店？我还没去checkin，行李都在车上，一会儿我也住那。怎么样？”
宋领导等人脸色刷的一下，都白了。
我心里明白，他们这是真怕了。
一个我都不好搞定，再来一个宋哲君，一脸生人勿进，油盐不进。
呵呵呵。
看来，他们的一举一动，所作所为上面都盯着。
那些司马昭之心一样的小动作，自然都不敢随便做了。
我和宋哲君坐在一张桌前，我试探地问：“宋姐，你做检长多久了？”
“呵呵，没多久，今年统招进来的。我以前是个医生。”
我心里猛地一惊，她竟然没有隐瞒？
“那，你怎么会转行的？”
我又问。
“因为当初想当医生的时候，以为自己可以治病救人。后来发现，当医生救不了太多的人。”
她面无表情地低下头，我勾了勾唇，笑道：“也是。”
“你呢？看你这样子，应该也没多久吧？”
“嗯，我也是今年统招的。做检长，也只是因为，有些想保护的人，保护不了。想救的人，也救不了。”
“那就一起努力吧。”
她说。
我们之前打了一场太极，虽然什么话都没有明说，但彼此都明白，对方不是省油的灯。
下午开了一个简单的会后，杨文斌和孙芸便把宋哲君和我送去酒店。
孙芸一路上还是很活泼。我还会附和着笑笑，偶尔温和的说些话。
“对了，今天晚上要么还去蓝月楼酒店吧。昨天顾检长也没吃多少，还有院子里那颗许愿树，我们——”
宋哲君紧抿着嘴唇盯着孙芸，那眼神如鹰隼一般犀利。
“晚上我不吃饭。”
她打断了孙芸的喋喋不休。
孙芸觉得挺没面子的，但脸上却丝毫不动声色，她看向我，问：“那个，你们你们的上面是同属于一个领导？”
“严肃点，有什么好笑的，我和顾检长都是检察院过来的，各自有任务，上面的人一不一样，我们都不知道，别再探听，小心第一个办的就是你。”宋哲君厉声道。
连我都觉得目瞪口呆，所以我猜，孙芸再好的心理素质都被直接击垮了。
后来，她低着头，再也没有说话，送我们到酒店的时候，都没有下车。
杨文斌打开后备箱，帮宋哲君拿出行李箱。
他冲着我们两人尴尬地笑了笑，说：“小孙就那样的性格。难免话多，见谅见谅。”
“话多无所谓，就怕没脑子。”宋哲君拎过行李箱，但是脸上却依然没有半点笑容。
这下子，就连杨文斌也觉得脸上挂不住了。
我心里也挺纳闷的，之前也不觉得宋哲君是个这么难搞的人。
她对小星星一向很有耐心，是个很善良很亲和的人呢。
不过，她自己也说了，肯定是经历过什么心理上的变化，格局才会跟以前不一样了。
“没事的，宋检长比较严苛。”我拍了拍杨文斌的肩膀宽慰道。
“嗯，你们先休息，我明天再上再过来接你们。”杨文斌颔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