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你早就把我给忘了呢。没想到,还真是舍不得我啊。”
陆战霆靠在病床上,虚弱和苍白都无法让他乖巧闭嘴。
“快来让我看看,你这一双红眼睛肿得跟什么似的,是在为我担心么?”
我***真相扇他一个巴掌。
不过能看到陆战霆这么肆无忌惮充满活力地跟我开嘴炮,我已经很欣慰了。
总比突然有人过来告诉我,这家伙已经蒙上了白床单,被推到地下一层去了来得好。
于桃在他身旁坐着,眼里闪动着无奈的嫌弃。
“刚好一点就没个正经。没看晓萝都结婚了么!”
我今天戴了戒指。
昨天已经见到结婚证了,所以今天这戒指戴的名正言顺。
“哟,合法了?”
陆战霆揶揄着,顺便白了我一眼,“挺好,就当你和萧陌两个是过来帮我冲喜的。哈哈哈。”
我真是气得牙痒痒:“要冲你们自己冲,效果更佳。”
“自己冲?跟谁啊,跟这个男人婆啊?”
陆战霆瞪了一旁的于桃一眼,于桃作势要怼他。
他赶紧捂着胸口,做出一副虚弱状。
“你放心,打死我也不会跟你结婚,我怕你个短命鬼的。到时候算我克夫我可就罪过了!”
“那正好,咱俩划清界限楚河汉界。”
陆战霆不轻不重地推了于桃一下,于桃理也不理,转身就出了病房。
我心讪讪的,琢磨着今天算是犯了水逆?我是不是压根就不该过来看陆战霆啊?
“我渴了。”
看着他跟个没事儿人的似的,一双桃花眼眯着,上下打量着我。
我起身去给他倒水,结果这孙子在后面喊,要正好42度的哦。
“滚!”
我随便兑了点温的,气呼呼递给他。
他瞄了瞄我,也不喝。
“怎么没跟萧陌一块来?”
“萧陌有点事出去了。”
虽然,说这话的时候我算不上理直气壮,而且心里还有点小小的不安。
“他又瞒你,自己偷摸干什么坏事去了?”
可惜陆战霆的这双眼睛很毒辣,嘴巴就更是不留情了。
“我记得你说过,你俩约好了以后都不会有秘密的嘛。这才结婚几天,他又犯毛病了?”
“一天......”
我摸着手指上的戒指,心里有点难受。
“不过,陆战霆你有这个心思能不能先管好你自己的事?既然你那么喜欢于桃,就不能好好追求一下?整天不抬杠你是不是就跳不动心脏啊?”
我说,你别以为于桃真的对你没有一点感觉。
你那天发病突然倒下的时候,你是没见到她有多紧张。
我不想再把话题停留在萧陌身上,因为就像陆战霆说的,我们约好了不再隐瞒,要共同面对。
那么,不管他做不做得到,我首先要做到信任啊。
陆战霆游了下眼睛,轻轻叹了口气道:“你们都以为我昏过去了?别逗了,我醒着呢,只是睁不开眼睛说不出话。”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垂下头:“就是因为我知道她对我已经开始有感觉了,才不想耽误她嘛。”
陆战霆曾说过,只有男人是有爱情的,女人是没有爱情的。
谁对她好,她就会习惯了的。
我是这样,于桃不也是这样么?
“你想想啊,一个像我这样的男人,天天嘻嘻哈哈围着她。突然有天,一下子就挂了。那她怎么受得了啊?”
陆战霆这话说得我眼泪差点掉下来了。
他却摸了摸我的头,像摸狗似的:“你就不一样了,你眼里心里都没容得进我这个人,我死了,对你来说可是一点损失都没有。对吧?”
“陆战霆,我觉得你不会死。”
我擦了下眼睛,咬咬唇。
我说你这么贱一人,估计上天入地的都没有人愿意收。
你还是好好的挺直脊梁,继续祸害人间吧。
“纪晓萝你会说人话么?”
陆战霆瞪了我一眼:“什么叫祸害人间?我这叫净化人间。”
说完,他的脸色似乎又白了几分。
他偶尔缺氧,偶尔缺血,偶尔还缺心眼。
但就是不缺那种乐观得让人心疼的态度。
我们这么多人里,被命运搅合的各种翻天覆地。
每个人都觉得世间疾苦,其实往后翻翻账本,每个人还不是都带着原罪?只有陆战霆,真实的悲催的人生,却比我们谁活得都干净,都明白。
他是真的不欠任何人,也不被任何人所亏欠。
爱于桃,大概是他年少时定下的心结,一抹黑的认死理。
帮助萧陌,也绝壁是因为把他当兄弟当朋友来的。
而他无论是为了给义父报仇还是给亲爹报仇,都是个坦荡血性的纯粹动机。
就这样一个人,还偏偏要生而绝症?心脏病跟我那种绝症还不同,说不定睡一觉醒来就没了,这种恐惧应该是类似于空降的。
“你别这么说,萧陌已经跟他外公还有凌中一他们交涉过了。就算温之言的实验室已经覆灭了,但还是会有些研究样本遗留下来的。”
我劝陆战霆,其实这些话,连我自己也未必真的相信,真的觉得有希望就是了。
陆战霆苦笑着摇摇头:“算了吧,是你不了解萧陌,还是我不了解他?他那人正直得就跟一根筋似的,萧天航和凌中一没办法伏法,等同于左右牵制着他精神世界里的污点。且不论他们会不会愿意再跳到屎盆子里,光我这种出身,你可以想象一下什么正邪官兵不两立。”
陆战霆的意思很明确,就算萧天航他们手里真的有这种可以缓解人工移植器官副作用的药物,估计喂狗也不会同意拿出来的。
而萧陌,如果想要求一次,就要答应他们一些条件、
如果想要求第二次,就得变本加厉地再放弃一些原则。
我不忍心,陆战霆同样也不忍心。
我想了想,说:“陆战霆,我怎么觉得你俩才是真爱?”
“滚!”
闹了一会儿,陆战霆真的是有点累了。
他把自己缩在被子里躲着,然后冲我挥挥手,说:“可以了,我对你的服务很满意,回头找于桃算钱吧。”
我气得差点心梗,我说陆战霆你这张嘴就是死了估计都比很多活人要厉害。
你说说看,就你这种人,我舍得让你死么?“哪能怎么办?除非你哥还能有些什么秘方被埋在宝藏里,你去给我找找,说不定真能救我一名。”
陆战霆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而我尚且没来得及惊恐,只觉得脑中灵光一现——
“嘿!你还别说,保不齐真的有!”
我想起来了,纪苏霖抱着温之言临走的时候,曾交给我一样东西。
是温之言的日记!
我把那本日记丢到哪去了呢?
我想起来了,那天我是跟陆战霆在前一起的。
地下实验室爆炸以后,我就坐在他的车上,一路失神,满心伤感。
温之言的日记被我揣在怀里,最后.......
最后发生什么了呢?
我迫不及待摇醒了陆战霆:“我想起来了,在你车上,陆战霆!那天你昏倒了,我们手忙脚乱带你去医院,我的日记应该是掉在你的车的副驾驶上。”
“什么日记啊?”
陆战霆似乎真的是断片了,感情刚才我说的话他都没有听到。
不过医生说这种状况也是正常的,他心脏供血不足,说睡就睡、
就有点类似于狐狸渡天劫的时候,维持不了人形。
于是我又解释了一遍,说你还记得纪苏霖给我的那本日记么?
“拉倒吧,你哥那个禁欲狂人的日记,里面能有什么重要线索,保不齐就是怎么怎么思念,怎么怎么伤,怎么怎么对着个女尸——”
我瞪了他一眼,怒道:“喂,我哥和阿霖姐都已经死了,你好歹尊重点!”
“死了有什么了不起?我也快死了啊。”
我:“......”
心里一阵酸楚泛滥,还没等我再说点什么呢,陆战霆又混了过去。
我给他改了盖被子,叹口气,走出病房。
走廊尽头的阳台处,我看到于桃背对着我,在抽烟。
袅袅白烟散不尽,看得人越发心酸。
有时我真是想不通,人和人之间为什么就不能好好说话,不能好好说爱呢。
我走到于桃身边,她没有转过身,却知道我来了。
“甄珠死了?”
她问我。
我嗯了一声。
“知道是谁干的么?”
我摇摇头。
“她跟萧鸿渐分手后,一个人到婚纱店里去拿那套婚纱。可能是被埋伏的杀手盯上了。不过,鸿渐说她临死前叫过萧陌的名字。这个真的是蛮奇怪的。”
于桃吸了一口烟,又说:“你看过尸检报告了么?”
“嗯?”
我想了想,点点头。
“看是看了,但是看得不太懂。”
于桃白了我一眼:“字你总认得吧?甄珠手上有泪痕,是一种钢丝垒成的。”
我说这个我明白的啊。
“这是甄珠的武器,当初,她也是这样杀死唐韵的。”
我说,这会不会是因为,这是甄珠在反抗的时候,不小心弄伤了自己的手呢?
“这是甄珠的武器没错,却不是她专属的。”
于桃说,“我也算是半个圈子里的人,知道有一对杀手姐妹,一个叫雪豹,一个叫雪狮。姐姐是个侏儒,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小女孩的样子。她们特别擅长用这种武器。”
我倒吸一口冷气,怔怔看着于桃:“这,这说明什么?”
“甄珠的尸检报告中,那把刀是从腹部刺入,破了脾脏和肝脏。你就不想想看,如果是专业的杀手,一般会怎么下手?”
我下意识地抬起手,在自己的脖子上做了一个切割的动作。
“割喉!”
“是啊,所以只有个子很矮的,才会捅腹部吧。”
于桃说。
“那,那就算是知道是谁做的,又能怎样呢?”
我还是不能明了,“你也说了,她们是杀手。”
我表示,杀手是拿钱干活的。我们又不知道是谁雇了她们啊。
“你就不想想看,那个喜欢养杀手,还一养就养一对姐妹花的人,是谁?”
我脑中猛地蹦出两个字——
三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