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议去吃饭，我更加犹豫了。
我突然发现我有点奇怪啊。
萧陌明明是我的男朋友，明明是我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明明应当名正言顺光明正大跟我走在一起的。
这一切，跟他是否失忆了有什么关系？
我怎么能因为顾青裴的几句话，一些暗示，就彻底把自己当成了他的陌路人呢。
我为什么不能告诉他，我爱他？
眼里亮晶晶的，我像中邪一样看着萧陌。
良久，我终于还是没办法爆发情绪，说出不适时宜的话。
很多年后，我想，那时我之所以不敢，是因为我从来没有听萧陌说过。他爱我吧。
他的一切都是假的，直到又过了很多年，我才真正明白——
这世上最伟大的爱，就是在没有资格享有爱情的时候，那么义无反顾。
如萧陌，如祁骁，也如我哥。
“想吃什么？”
萧陌没开车，这里是商业中心，餐馆很多，可供选择。
我孕早期，基本上是没胃口的。
但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经过一家飘香羊蝎子的时候，我怎么都迈不动脚步了。
“想吃这个？”
萧陌问我。
我点点头，像个看中了橱窗里布娃娃的小女孩。
羞涩，却掩映不住想要的心情。
“进去吧。”
萧陌走在前面，要了一个宽敞靠窗的四人座。
他让我进里面去，把菜单推过去。
我们点了一个番茄锅，我不吃辣的，唯独对酸的情有独钟。
小火咕嘟咕嘟冒热气，我的胃已经好久没展现这样强烈的欲望了。
服务生把几个塑料手套递上来，我和萧陌一人一个。
我从不觉得优雅如他，在我面前啃羊蝎子会有多毁人设。
在我心中，萧陌就是可遇不可及的双重体。
他有我们最难企及的优雅和气魄，也有最没距离感的风度和地气。
他挑了一块个头小，但肉很厚的，递给我。
我咬了一口，汁水充满幸福感。
“你今天在超市，为什么那么做。”
萧陌问我。
我一边吃，一边笑眯眯地打官腔：“有你们这样的英雄人物坐镇，我怕什么？我知道你一定会救我。”
“正常人，都会选择逃走。”
萧陌看了我一眼：“何况你还怀着身孕。就算不为自己，也该为顾青裴考虑。”
我狠狠咬了一口羊肉：“你还真信我的孩子是他的？”
“他说是，我当然信了。”
萧陌调了调火，把配菜下了进去。
我嗤之以鼻：“孩子怀在我身上，我又没说是。我要说是，你才能信。我要说是你的，你也得信。”
萧陌顿了下手，抬眼看着我。
按照人伦常理来讲，我这玩笑或许开大了。
“我是说，我跟顾青裴没关系了。我是他前妻，我俩三年多前就离婚了。”
我胡乱啃完手里的羊蝎子，拿起盘子，帮着萧陌一起下配菜。
萧陌没说什么，气氛比火锅底料还复杂。
我觉得我好像把天聊死了，于是赶紧转移话题：“对了，我们在超市的时候还没说完呢。丁老师留下的那本书，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不知道，刚刚起，我就一直跟你在一起，还没时间去思考。”
我：“……”
我觉得失忆后的萧陌比以前直男了许多。
或许这才是他的本性，之前或多或少都有虚伪的成分吧。
“我的意思是，这些孤儿院的孩子，他们本来要去哪？”
“要离开原来的旧址。”
萧陌说。
“他们之前在山腰的一处旧基督教教堂改造的孤儿院，无论是基础设施还是其他方面，都很简陋。现在准备搬到市区新建的校区。”
我不仅愕然，这实在让人太难接受了吧。
那些可爱的孩子，开心地笑，快乐地唱着歌。
他们还以为即将去到新的家园，以后的生活会越来越好。
可谁能想到的，会是这样的结果？
“孤儿院……大概就是用来向这个残酷世界证明人性有多可恶的地方。”
我看着锅里漂浮的食物，一句感叹过后，便再没什么胃口了。
“也不一定，他们从小失去的那些，也总有善良的志愿者和赞助商们愿意回馈。”
“这就是你在孤儿院里好些年来得到的心得？”
我笑问。
萧陌愣了一下。
“你说什么？”
我意识到自己是不是穿帮了？于是赶紧改口——
“我的意思是，你们也去过孤儿院帮助孩子们，做过公益么？”
萧陌摇头：“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
我：“……”
直男真不可爱，嘤嘤嘤。
见我不再说话，萧陌反而更怀疑了：“纪晓萝，你为什么说我去过孤儿院？你以前认识我？”
“不是，我哥认识你啊。我……温之言，你们不是……”
萧陌的眼神更加狐疑了。
他摇摇头，问我：“温之言是谁？”
我：“！！！”
他不记得温之言了？
原来他不是单独不记得我？
情急之下，我一不小心打翻了手边的骨碟。
“那你记得祁骁么？还有……甄珠？何婉晴？”
“你以前认识我么？”
萧陌没有回答我的那些话，只是重复再问了这样一句。
我摇头。
这一次，我没撒谎。
我认识萧陌才多久？他问我以前，我当然不认识他。
我陷入沉思，也陷入恐惧。
我想不明白，萧陌究竟忘记了什么？
只有我么？
不，他忘记了我哥，忘记了他最得力的助手祁骁，甚至忘记了他的婉晴小妹。
他忘记的，是他在圣天使孤儿院的一切。
与这一切有关的人，事，任务，以及近乎荒诞的命令。
可他却记得他的父母，记得家人，甚至记得顾青裴？
还有，他的——
“萧陌！”
一声清冽的女音从我身后传来，我下意识回过头去，看到一个优雅知性，温婉美丽的女人站在门口。
她提步走到我们桌子边，萧陌立刻站起身，对我介绍道：“我的未婚妻凌琪。凌琪，这是我朋友，青裴的前妻，纪晓萝。”
我：“……”
我做梦也没想到，有天萧陌会带着另一个女人出现在我面前，对别人这样子介绍我。
简直太讽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