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晓萝呵呵笑道：“我不跟你废话了！我要回家了！带着我丈夫，去找我们的儿子——”
启动发动机的瞬间，纪晓萝从倒视镜里，看到程风雨站在她身后的大道上，似乎还想跟她说些什么。
因为他的表情犹豫了很久，才渐渐转身，消失在那个好像永远也不用跟他们有交集的世界一样……”
***
“星星！小雨！”
“妈妈！”
推开房门，两个脏兮兮的男孩就像小橡皮人一样从餐桌上弹了起来，直接扑到了纪晓萝的身上。
胖嫂真给力，做了满满一桌子的菜。
小雨嘴里还叼着个馅饼呢，油腻腻的小手搂着纪晓萝的肩膀。
“妈妈车祸好可怕，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纪晓萝忙说：“不会的，有好多好多人在保佑着你和哥哥。一定会没事的。来，让妈妈看看你们的小脸蛋。都像小花猫了！哎呦，额头碰破了啊！没事，男孩子身上要有些疤痕，将来才显得有气概。
来，快看看这个是谁！”
说着，她把萧陌拽过来，可爱的晓萝拽着狗带，也跟着鞍前马后摇尾巴！
“萧叔叔。”
“小雨，星星……过来……”萧陌的眼睛里有最难屏住的泪水，大滴大滴的。就像刚刚那场最是无情的夜雨。
“萧叔叔……我还以为，你已经不在了……”
星星张开小手扑过去，脸蛋贴在他沾湿的衬衫上，“妈妈告诉我说，其实我的爸爸是顾叔叔，但是，她让我跟你叫爸爸。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顾叔叔说，因为妈妈很爱你。萧叔叔，我叫你爸爸好么，你以后，都不要再离开我，离开妈妈，不要再离开小雨了，好么？”
“不离开了，永远……都不离开你们了。”
一时间，整个房间里所有的绝望都像言语一般消散了。而目光所及的一切，也都蜕变成了幸福和美满。纪晓萝想，自己要的生活，是不是真的……就要来临了。
站起身，她揉了揉山路走得很酸的脚踝。四下看看，然后将目光落在胖嫂的身上。
“胖嫂，那位顾先生呢？”
胖嫂看着纪晓萝，脸上的表情有点担忧：“那个，他放下两个孩子就离开了。对了，还给了我一个盒子，说一定要及时交给萧先生。”
说这，胖嫂拿出了一个银灰色的盒子。
纪晓萝倒吸一口冷气！
这种盒子，她是见过的。
无菌盒，装的一般都是器官。
“这，这……”
纪晓萝颤抖着打开明锁，然后看了看萧陌。
“是什么？”
萧陌问她。
纪晓萝咬着唇，摇头说，我不敢看。
萧陌沉思了一下，说：“我大概知道了。”
纪晓萝点头：“我……我大概也知道了。”
是眼球。
是顾青裴拿到的一份眼球移植样本。
纪晓萝猛地回过头，目光落在沙发上的一大片血迹上。
心底，一片冰冷。
“胖嫂！那位顾先生走了多久了！”
胖嫂怔愣地看了一眼时钟：“大概有，有四十多分钟了吧。”
纪晓萝二话不说，追出门去。
要回叶城，只有那一条国道。
顾青裴一个人残废了一条手臂，又没有车子，他走不远的。
纪晓萝发动车子，沿路追了上去。
最后，在高速路边的一个停车带上，看到了坐在路边休息的男人。
一瞬间，爱恨席卷多年的记忆。
纪晓萝的泪水夺眶而出。
她不顾一切地扑上去，还未开口，声音就已经梗住了。
而此时的顾青裴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立刻站起身，转过脸。
他想要逃走的意味，显得那么的狼狈又尴尬。
“谢谢！谢谢你，顾青裴，其实你可以不用这样子的。你已经把我的人生还给我了！你不再欠我任何东西了！你给我站住！”
纪晓萝追上去，一只手立刻抓住了顾青裴仅剩的那只，空荡荡的衣袖。
有些东西，听说和亲眼见到的，是不同的。
“青裴！你站住……我知道，是你。”
“晓萝……”
他缓缓转过脸，脸色惨白。笑容竟是让纪晓萝心疼不已。
她已经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心疼过顾青裴了呢。
她抱着他的肩，试着将他扶起来。他摸了摸他冰冷的脸颊，又探探他的额头。
“青裴，太好了，你还活着……我就知道，你一定还活着……”
你要不要紧？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是怎么扛过来的啊！
“我答应过你，晓萝，一定会把你身边所有的幸福，都还给你的……”顾青裴按住纪晓萝的手，轻轻按在自己的胸膛上。
其实她很想吻他一下的，不为别的，只为了这个挽救了他和他家人的承诺。
“青裴！”
“顾青裴！！！”纪晓萝捧着他的脸，无力地看着他从自己的双臂里慢慢脱开。
听到纪晓萝这里的呼喊，萧陌和沈彬都扑过来！而事实上，在纪晓萝离开之后，萧陌就立刻叫沈彬追了上来。
“怎么回事！”
纪晓萝哭得泣不成声，也说不明白个所以然。
萧陌只伸手摸了一把，顿时，满手都是湿漉漉的鲜血。
“沈彬！快点叫救护车！”
“不必……”顾青裴按住萧陌的手，微微摇了下头：“我没事……之前等你的时候就在想，我既然没那么容易死，无论一次还是两次，就都没事…那双眼睛，萧陌……是我从基地里带出来的。既然你也承诺过要给晓萝幸福，那么……这就是你必须要接受的责任。”
纪晓萝已经哭得语无伦次了，她说顾青裴你别说话了好么！救护车快到了，我绝对不会让你死的！
“爸爸！爸爸你怎么了……你不要小星星了么！”小星星也从车上下来了，六岁的孩子已经很懂事了，他仿佛知道了将要发生什么，所以坚持着跟车跑出来。
此时，他用两只小手像拔萝卜一样攥着顾青裴的一根指头：“爸爸，你骗小星星么？你说就算小星星有了新的家，新的生活，你也喜欢小星星的，也会给小星星讲故事的。爸爸，我不要你走……你会好的是不是？等医生来了，就能把你治好了是不是——”
顾青裴抬手掐了一下男孩的小脸蛋：“星星，请你原谅爸爸。爸爸年轻时犯过太多的错，所以，无论爸爸想要怎么弥补，却终于还是失去了你妈妈。”
“顾青裴你闭嘴啊！”
纪晓萝撕开衬衫衣襟，一手握着压住他血如泉涌的伤口，一边求他。
“我有那么容易死么？”
顾青裴看着纪晓萝，笑得很释然。
“晓萝，今天我来，就是想要告诉你，我已经……不再爱你了，我已经完全走出过去，我已经……可以……重面人生了。而你的幸福，我再也不用插手与守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