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吓了一跳，整个人顿时一阵激灵。
“厨房里——”
萧陌拔出枪，示意我不要动。
我看着他警惕地往厨房那边走过去，突然整个人站直身体，解除了戒备的状态。
我见状爬起来，凑到他身边躲着。
然后就看到了一地的小龙虾，不知道啥时候已经爬出的塑料袋。
我：“……”
萧陌：“……”
我想笑，却笑不出来。
萧陌同样。
半晌，他转过身来看着我，目光严肃。
“我只是不希望再往后的余生，都会像现在这样草木皆兵地渡过，晓萝。所以，你愿意跟我一起，把真相找出来么？”
我点头，很认真地点点头。
“好。”
萧陌俯下身，吻了吻我的额头。
然后他扶我起来，我们一起做饭。
一边做饭，一边说些以前的事。
我对萧陌说，你在圣天使福利院的事，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么？那我哥，祁骁，你也都不认识了么？
萧陌处理小龙虾的动作真是很熟练，就像拆枪一样。
流星雨偶尔进厨房，围着我和萧陌的脚边转来转去。
“没有印象。”
萧陌眼神很专注，口吻却是真实而茫然的。
“我只记得我五岁那年，外公就把我送去少年团集训了，那里有很多同样的孩子，大多都是高官子弟或者是军方后裔。温之言和祁骁都不在内。”
“所以在你的记忆里，你从来没有经历过什么其他的任务？”
“是，我只记得八岁的时候发过一次烧，之后就失去了整个从八岁到十四岁的记忆。外公说少年团因为被批判不够人性，所以宣布解散，当年负责组队的执行长官被问责，后来开除军籍。我则被送到了远房亲戚家里，也就是萧鸿渐的父母那里。我应该是叫表舅和表舅妈的。但对外被称为养子。”
萧陌转身过来问我：“所以按照你跟我说的那些来判断，我缺失的这六年记忆，也正是在圣天使福利院发生的事，对么？”
我点点头，说应该就是这样了。
“因为当时轰动叶城的全球联网器官走私案，非法人体科学研究案，引起了很大的社会反响。可是这个秘密的组织一直藏头不见尾，警方和军方甚至国际安全组织最终锁定了几家孤儿院。其中就有圣天使。”
我把温之言之前告诉我的话，重新转述给萧陌。我说，这些都是我哥告诉我的：“你，他，还有祁骁，你们小小年纪却受命卧底在圣天使孤儿院里，希望能够找到非法组织的幕后主谋。因为你们是孩子，所以压根不会有人怀疑。于是这项任务虽然饱受争议，但最后还是被授权启动了。”
“那后来呢？”
萧陌把小龙虾放进锅子，很快就炒出了香味。
我感觉得到，那是龙叔的熟悉的味道。
我呛得眼睛酸，似乎有些泪水想要留下来。
我不知道，萧陌是否也一样。
“后来，你们没有成功。而是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取消了任务。温之言被我大伯林千重带走了，祁骁被云老三带走了，你被送到了你表舅表舅妈这边。应该就是这个结果了。而在你们走后的半年里，整个圣天使孤儿院连老师带孩子，都被确诊的各种恶性肿瘤。当时这件事引起了全国关注，很多人都认为应该是孤儿院内有些什么不为人知的放射性物质。于是立刻组织了专家团队。而唐斌唐医生，就是这个团队的牵头人之一。当时四十几个孩子，还有七八个志愿者老师。唯一幸存的两个男老师，就是丁原和陈重。他们离开后，销声匿迹，一边继续在各大孤儿院里依托，一边跟唐斌保持着联系。当年的事，他们始终没有释怀。可如今，他们都没了。而圣天使的悲剧就在几个月前，几乎重演在小红星福利院的身上。第一个被发现的孩子是得了骨癌的玲玲，第二个……应该是小星星，血癌。而第三个——”
说到这里，我顿了顿。
也不是故意卖关子，而是我一直一个人在说，我发现萧陌听得太入神，都快把虾弄糊了。
可就在我停顿下来的瞬间，萧陌接过了一句话：“第三个，应该是小豆丁。”
我：“！！！”
我说，你也查到了？
“嗯，小豆丁是车祸唯一的幸存者，可是之后却被一个护士模样的人给害死了。他的死因是颅内出血，表面看起来好像是因为车祸造成的内出血，因为没有及时发现，所以滞后发作。”
萧陌解释说，“可是，当我们做了尸检报告以后，才发现……孩子的脑内有一处恶性胶质瘤。”
萧陌告诉我，放射源就在那两枚黄色的蝴蝶结里，一开始，是有人送给了女孩玲玲。玲玲很喜欢，整天戴在头上。而跟着玲玲长期一起玩的男孩小豆丁和小星星，也因为长期跟玲玲接触，先后发病。
丁原作为福利院的老师，因为有了圣天使的经验，他很快感觉到了事情不对劲。
玲玲先住院，并将自己的两个发卡送给了小星星和小豆丁。后来丁原发现发卡有问题，与陈重想办法做了检验，在两个蝴蝶结中间的珍珠里，发现了微量的DTN1900。
他们当时很害怕，想要找唐斌，有人告诉他们唐斌死在了国外，可是丁原却在跟唐韵的接触中同样感觉到了事情的异样。
“我猜想，他们应该是感觉到了事情最后的方向——是指向了温家的。”
萧陌告诉我，那两枚蝴蝶结配合着儿童绘本里的汉语拼音，最后读出的信息。
一个是裕丰乡，一个是温氏集团。
“所以你为什么之前没告诉我？”
我不由得咬了咬唇，心里有个可怕的答案，就这样呼之欲出了。
“因为我担心……事情可能跟你哥有关。”
萧陌看着我，眼神沉静而认真。
那一刻，我没有震惊，反而是说不出的释怀。
因为我怀疑温之言，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可我不能说，不能问。
一旦说了问了，我怕这就会变成真实的了。
温之言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是我不敢想，不敢背叛的存在。
“萧陌，你说……”
我看着锅子里渐渐变色的小龙虾，闭了闭眼睛。
“你说，你会不会是因为不想对付我哥，所以离开了我。”
“我不知道。”
我上前一步，紧紧攥住了萧陌的手。
我几乎可以一百二十分地确定——
“没错的萧陌，一定是这样对不对？一定是你们查到后来，发现这一切都跟我哥有关。你最信任的战友，竟然是幕后黑手，所以你不能再这样下去。可是你有很好的前途，你不能被污点拖累。所以你只能这样，只能选择终止任务，用祛除记忆的方式，把你们相关的三个人，从此归于他位。你还是你的萧总长，我哥继续做他的商人，祁骁还有他的江湖。”
“我……我不知道。”
萧陌眼里闪着迷惘，显然对我的这番猜测，他有怀疑，却也不敢笃定。
我觉得，那份怀疑应该是来源于他对自己的了解。
“讲实话晓萝，我并不觉得如果温之言真的犯了法。我会为了一个女人而……即使我很爱你，但我相信我之所以会爱你，一定是因为我们两人有高度契合的三观理念。我觉得，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的。你会站在法律和道义的一侧，即使他是你哥哥。”
“我——”
萧陌的话，让我有些无地自容。
我承认他说的有道理，可是：“可是或许你会觉得，我……我和我哥哥的感情实在太好了。你知道我经历过顾青裴的事，我曾经有多绝望么？是我哥给了我重生，是我哥让我……让我活着再遇到你的。如果真的是我哥，我还是希望，能够放他一条生路的。萧陌……”
“那么现在呢？”
萧陌定定地看着我。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点点头说。
“我相信我哥是有苦衷的。我愿意给他机会解释。但如果，是我想多了……那么，我愿意陪你做该做的事。”
我，不能原谅温之言的。
终究是因为他杀了顾青裴啊。
为什么，为什么？他是那么好的人，温柔善良，隐忍绅士。他从来都与人为善，为什么要做这么残忍的事！
“晓萝，你真的……你真的做得到么？”萧陌抱着我的肩膀。我知道他不是在逼迫我，他只是很想很想确认。因为这个确认对他对我都很重要，这是我们两人的抉择，是我们必须要共同面对的最大的分歧点。
“真的。”
我点点头，笑容很真诚很纯粹。但是手上的动作却反其道，我推开了他，转身上楼。
我说我没事，我上去换件衣服。
说完，我脚下一空，直接昏倒了。
在意识最后的弥留里，我听到了萧陌急切的呼唤。
我想，我果然还是太逞强了。
我以为我没事，我能扛得住。
可是如果真的是温之言，我该怎么面对？我将自己陷入两难，终究无力自拔。
所以我心力交瘁，终于还是昏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