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萧陌却坚持摇头,他对我说,就算他在天黑之前到上面又能怎样?
“如果他们可以展开救援,那么又怎么会放你一个人就这样下来呢?”
萧陌说,现在山区的气候这么恶劣,他们不可能冒着黑夜展开救援,况且,他本人就这样上去的话,也不见得能找到救援队。
“那也总要试试啊。我一个人留在这儿,也总比你跟我一起——”
我坚持着,却被萧陌直接怼了回来:“那你下来的时候,是出于什么考虑?明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你都不肯让我自己留在这。现在我又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留在这儿?而且这个时候山上可能已经封路了,我上去也是无济于事。”
“你别骗我了。那些救援队明知道有人遇险,怎么可能还封路呢?”我觉得他说的话不太可能,或许,他是在找借口不把我丢在这里才是。就像萧陌说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一个人跌在悬崖里生死不明,他又怎么可能把我留在这冰天雪地里?
“可是我这样会连累你。”我叹了口气,恨自己这一刻竟表现得像个不知所措的小女生。
“所以,你就得听我的。”萧陌低下头,再次在我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他的唇很有温度,像偶然融化了雪花后的那一抹热量。
我仰起脸,凝视着他深邃的眼眸。
终于,我叹了口气,轻轻说:“萧陌,要是我们能在这个雪洞里渡过永远,就好了。”
这里再也不会有人打扰我们,反对我们,我们可以与世隔绝,尽享真爱。
我们可以生儿育女,做一对快乐神仙。
从此,我中有你,你中有我。
萧陌点点头:“我会的。再给我一点时间,如果这个世界容不下你我,我就把这个世界,变成你我的。”
我低下头,看了看他手上的伤。
基本上都是些划伤,并没有什么大碍,但我还是很心疼。
我捧住他的手,含着声音低低地问:“疼不疼?”
“小伤,不算什么。”萧陌一脸无所谓,“比不上保护不了你的那种心疼。”
我哼了一声,脸颊有点红了。
我从包里找到一包湿巾,将湿巾的水拧干,又从保温壶里倒了点热水出来,将湿巾放进热水里。
“做什么?”萧陌语气突然变得不高兴起来。
“我帮你擦擦。”我将热的湿巾拿出来拧干,帮他把手上的伤口擦了擦。
萧陌拢起的眉心微微松开。却立刻抬手制止了,他说:热水是他们现在唯一能取暖的东西,一点一滴都不能浪费。
我却仿佛如同没听到一样,盯着他断掉的小指头,发着呆。
我们之间的患难与共,早就已经融入骨髓了。
雪洞里的温度很低,但至少没有风。
我们穿的都不多,因为裕丰乡这个地方,跟别处不同。
外围四季鲜明,山谷却长年冰雪。
大概正是因为这样一种气候环境,才被别有用心的人拿来作为罪恶的起源。
萧陌把他的风衣给了我,只穿一件黑色的羊绒衫,我看得难受,坚持想要还给他,可是他却摇头说:“你不知道我们在西伯利亚执行任务的时候,比这个环境艰险多了。我能活下来,就证明我的体内有抵抗的因子。”
我觉得,萧陌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的时候,也很有魅力。
将我安顿好以后,萧陌说自己要出去一下。
我乖乖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就像原始社会里等待着丈夫的女人。
而萧陌也确实没有让我失望,半个小时后,他回来了,带来一捆干树枝,还有一只——
“啊!老鼠!”
我吓得面如土色。
“这不是老鼠,是雪竹鼠。”
萧陌拎起手里这只肥墩墩的小家伙。
等我看清它这一身白毛的时候,内心的可怕顿时转化成了可爱,进而可爱又转化成了可怜。
“我们,是要吃它啊?”
萧陌扶额:“否则呢?难道抓来当宠物的,你还要喂他吃饼干么?”
我抽了抽唇角:“是有这个打算来着。”
萧陌表示,女人简直是一种读不懂的生物。
说完,他转过身去,在我看不到的角落里,咔嚓一声,把竹鼠的脖子拧了。
他蹲在洞外,用一柄军用匕shou快速地处理了这个可怜的小东西。
我的脚上有伤,借口走不动,所以也就不过去看了。
就这么坐在萧陌身后,我看着他那魁梧的背影,竟有一种很想扑上去,享受那份宽厚的冲动。
有萧陌在的地方,我似乎真的什么都不怕了呢。
萧陌把剥干净的竹鼠用树枝架上,然后将一小把干苔藓塞在枪膛里。
砰一声,这颗子弹擦着火焰吐出来,引燃了那一堆干柴。
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火就意味着生命。
“过来。”
他招手冲着我。
我从石头上站起来,蹭着身子过来。
萧陌把竹鼠签子交给我,告诉我往一个方向转。
我也顾不得害怕了,光看着那上面流出的亮铮铮的油,就已经觉得饥肠辘辘了。
我以为萧陌还要弄什么,看他转身又到洞口去了。
结果一阵吱吱声传来,好家伙他不知道从哪又弄出来一只雪竹鼠。
我简直毛骨悚然:“那个,一只够吃了吧?要不,还是放了吧?”
“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
萧陌看了我一眼,说:“哪有鞋子只穿一只的?”
我没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直到我看着他将两张完整的竹鼠皮送过来,比划着我扭伤的脚踝的时候,才明白。
他是担心我的双脚冻伤,所以准备给我做个靴子啊!
可是这血淋淋的皮毛——
萧陌看了我一眼,就手用一根树枝拨过来一块烧红的木炭。
像熨斗一样,压着那块皮毛,他一遍遍烫了上去。
很快的,湿淋淋的腥气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平整而温暖。
他用军D将皮毛边角切掉,然后用一根绳子从两侧扎出来的洞上传过去,前后一拉,就成了一个收紧的船形状。
我看着看着,看出了神,连手里的竹鼠肉都忘了转一下。
萧陌大概是闻到的糊味,皱皱眉:“糊了!”
“啊!”
我吓了一跳,赶紧翻了下签子。
“差不多了。”
萧陌看了我一眼,走过来,把两条毛茸茸的护膝套在我的脚踝上。
很暖,就是有点不仁道。
“你以前,也给我做过一件西装是不是?”
萧陌问我。
“你,不是已经忘记了么?”
我垂了下眼睫,咬唇,轻轻说。
“可我见到了那件衣服,一看就是出自你的手。”
萧陌说。
我嗯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眼睛会在这种时候湿润。
我们之间,想要为彼此做些小事的机会,真的太少了。
不是鲜血淋漓,就是生离死别。
萧陌把烤好的竹鼠拿在手上,撕开一条小腿递给我。
香喷喷的,还流着油。
就像半个西瓜中间最红的那一勺,蛋糕上最显眼的那个草莓,还有电影院里的最后一粒爆米花。
那种最简单最纤细的爱,却在我一生都不曾敢想过的恶劣的环境中,悄然滋生。
我们曾是那么的轰轰烈烈,我想,萧陌从不欠我海誓山盟,却终是欠我长流细水。
吃饱了竹鼠后,天已经完全黑了。
外面的雪依然很大,萧陌说,看预报上说,至少得下个三天。
我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在这里躲上三天,但如果救援来了,我们必须地走出去,走到显眼的地方,才能求救。
但今天,我只想闭上眼睛,依偎在萧陌的怀里好好睡一觉。
第二天一早,天亮的十分不明显。
因为雪依然没有停,只是不像昨天那么大了。
萧陌说,我们得想办法往上走。
于是,我们将火灭了,将剩下那只竹鼠烤熟了带在身上。一切都收拾准备好,萧陌将水壶揣在外套口袋里,剩下的饼干和糖果由我抱着。我的脚不能走,只有由他背着。
我们计划的是,沿着这个雪洞为中心,先往一个方向试试爬上去,至少到一个比较空旷明显的地方,才有可能求救成功。
但是,我们这样的计划并没有走几步就宣布失败。
雪地里太滑,萧陌背着我,根本使不上力气,基本上是走两步就要滑一下,甚至几次他都滑的跌跪在雪中。
我实在是看不下去,连忙要求下来。
“萧陌,你快放我下来吧,这样是不行的。”
我觉得这种时候,最好的选择就是把我留在这里,让他一个人上去找救援。
可是,经过昨天那一晚上,我相信萧陌对我的情感更加执著,想要同生同死的心情,也愈演愈烈。
我知道,他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
但是这样下去根本不是办法啊,他只好小心翼翼的把我放下来。
我靠着一棵树,双脚虽然已经被竹鼠皮包裹得密不透风了,但扭伤的地方还是不敢放下地,更别提要像萧陌那样健步如飞地往上爬了。
“萧陌,要不你帮我去找一根树枝过来吧。”我想了想,如果找到一根结实一点的树枝过来,可以做拐杖一样撑着走。
总比让他这样背着我,又花时间,又耗费力气来得好。
“你的脚不能用力,万一造成骨折的话,会很麻烦。”萧陌皱着眉,想了想,最后说,“我倒是还有个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