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裴，你要是魔鬼就好了。
如果一枚破戒指可以封印住你的灵魂，那你能不能永远做我的召唤兽？
“青裴……我戴上了，你看。我收下你的心意，你也听到我的祈祷好不好？”
我们都是带着原罪而来的，没有谁是真的无辜，也没有谁敢说永远不会原谅谁。
我们走啊走，走到彼此都望不见对方的分界线上，却依然能嗅得到只属于我们的血腥味。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已经都不重要了。
“我没骗你……青裴，我没骗你！”
我终于学会撒谎了，一边撒谎，一边可以无所顾忌地看着别人的眼睛。
我怕自己只要有一瞬间移开目光，眼前男人就会失落地咽下一口气。
顾青裴，我何德何能让你如此守护……
陆战霆回来了。赤手空拳也没有容器，他只能用外套浸湿，水淋淋地拧过来。
我捧起两只手，淋着他绞干沥出的清冽溪水。
我认真地给顾青裴洗脸，凉意丝丝冲去他容颜上污秽的泥土和血迹。
我眼前突然重影了他无数次出现在我梦境中的那个样子——
他的眼神带着忧郁，可是那张英俊的脸庞的原始模样，我已经再也记不清楚了。
清水涤去尘埃，落定了男人更加没有血色的脸。
可是他的眼睛却渐渐睁不开了。也许是升起晨曦后的阳光太刺眼，也许他只是真的不想睁开了。
我挂着泪痕笑了，笑声之下，却是沙哑的哽咽。
“青裴......”
我滴落手心里最后的一点溪水，像人鱼的眼泪萃取成珠。水珠从顾青裴的鼻尖滑下来，兹灌了面前的那棵小草。
“青裴，你说，我们还有可能么？”
“晓萝......”
他闭着眼睛，嘴角上扬出一个令我心碎的弧度。
“是我亲手把你送给了恶魔。”
他说，但是来不及了。我只希望你幸福，不希望你善良。
草弯弯的，静静立住，不再动了。
“晓萝……”
陆战霆将我紧紧搂在胸膛上，收起辛酸的眸光，敛下不知该怎样倾尽安慰的温柔。
“晓萝，他已经走了……”
我松开顾青裴的手，在他的掌心里，找到一枚被烟头烫过一下的纽扣。
***
“小星星，今晚你就先睡这里吧。”
我推开一扇酒店套房的门，指着里面那扇浅蓝的儿童房门。
然后我回过头，冲着陆战霆点点头。
“谢谢你战霆。”
我说，我真的没想到在这么恶劣的条件下，你居然还能给我找到一家带亲子房的酒店。
我太想念我儿子了，真的恨不能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给到他。
陆战霆看着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晓萝，你真的就打算......”
我已经叮咛嘱咐过了，我带着小星星离开。
这件事，只有陆战霆一个人知道。
今生今世，我不想再见到萧陌了。
“晓萝......”
陆战霆的脸色不太好，我想，这大概还是因为他的心脏依然不太好。
我所不能承受的反转，也未必就是陆战霆所能承受的。
不过他还是笑了笑，表示说：没关系，他从来就没有把萧陌当成过好人，也就没有那么深的预期了。
我不置可否。
“小星星看看，还缺点什么？妈妈给你买。”我蹲下身，捏了捏儿子粉嘟嘟的小脸。
他从那么恶劣的环境里摸爬滚打出来，身上也有不少擦伤。
不过这不妨碍我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值千金一样的可爱。
真好，还是自己生的捏起来舒服哇。
短短半个来月，却已如境迁了多少桑田。本来以为带回自己的儿子后，所有痛苦和不安都会被治愈的小天使慢慢抚平。
如今我才真正明白，从始至终，我终究只能靠自己战斗而已。
“妈妈，顾叔叔呢？”
小星星在房间里打量了一圈，小手一指，冲着我和陆战霆笑眯眯道。
“这里，还少个椅子呢！顾叔叔说，以后每天晚上都会给我讲故事。”
孩子的心灵纯洁如霜。而往往越是不知情的童言无忌，越是如刀如梭。
“小星星，”我俯下身，把儿子抱到窗台上，“你看到那颗星星了么？”
夜幕如斯，秋衣清凉。
我知道自己的童话永远美不过那个男人，只能尽力而为了——
“顾叔叔就坐着他的飞船，飞到好远好远的地方去了。”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天上那么冷，又没有好吃的东西。”小星星担心地皱起眉头，“为什么要离开小星星呢？”
我求助地看了陆战霆一眼。
陆战霆则摊了下肩膀，很无奈地表示：“喂，你知道我对孩子最没办法了。”
我没有再难为他，将小星星哄睡了以后，我才拖着沉重的身子，出门去找等在外面的陆战霆。
“晓萝，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他抽烟，吞云吐雾的样子就像在自残。
我摇摇头：“不知道，反正我已经逃了好几次了，不差这一次。”
陆战霆表示，也是，小龙女都没你这么能逃的。
“大不了十六年后，我要是依然没有皈依我佛，他也愿意放下屠刀从此素衣问天。说不定还有在相见的机会？”
我笑得很心酸。
说完，我把一支制剂交到陆战霆手里。
“拿去吧。我可是拼了命的帮你拿到的，就算你不帮我，我也不可能看着你死。”
“你良心这么好？”
他白了我一眼。
我说当然啊，你看我身边这些个男人，无论是顾青裴还是萧陌，又或者是当初的小鲜肉纪瑞。
不是巴不得我死的，就是恨不能弄死我的，再不就是绞尽脑汁弄死我身边所有人的。
除了你陆战霆，谁是干净的？
陆战霆抓了下头发，一本正经地说：“那是因为我不是真心爱你啊。”
我笑得更加惨然了。
我说如果他们那样的也叫爱，我宁愿离这个字越远越好。
“那.......小雨呢？”
陆战霆果然是天下第一大毒舌。
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水平，已经到了宗师级别了。
我低下头。
“你就再也不想见小雨了么？他也是你儿子啊。”
“陆战霆你别逼我！”
我蹲下身，痛苦地抱住头。
“我能怎么办？我特么能怎么办？”
我说你就当我被拐卖到大山里，然后被一个老光棍强女干了好几年，最后我孩子都生一屋子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能逃走。
你他妈居然劝我再为孩子想想？
我说我顾不了那么多了。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小雨摊到那样的爹，那是他的命！
我说，我不是没想过要把小雨也抢出来。
可是，那样萧陌就铁定不会放过我了。
我有两个儿子，两个都爱。
可是现在，我只能救一个。
陆战霆想了想，拍我的肩膀说。
“你放心，就算萧陌把客厅摆满刑具，我都不会说出你的下落的。”
我说我信你。
“但是......”
陆战霆游了游眼睛，无奈叹口气：“但是纪瑞他们夫妻两个都在他手上啊。”
我说，陆战霆我草你大爷。
我用陆战霆的手机接了那通电话。
萧陌的声音，磁性而低沉。
“我去接你。”
他深吸一口气，说。
我说你别管我，该忙什么去忙你的。我自己开车过去。
“萧总长，哦，不，日理万机的萧秘书长。”
我不是在矫情，我只是没有办法让自己闲下来。
一旦闲下来，我就会忍不住去回忆我跟萧陌从认识以来发生的所有的事。
那些让我信以为真的谎言，以及那些让我无法承受的真相。
我曾是多么地向往着，能与他过上平静的幸福的生活。
现在我终于明白了，我从一开始就选了一个伪命题。
“你这个情绪还怎么开车？”
萧陌顿了顿，又说。
我笑了笑，说那你让沈彬来接我好么？
“为什么不能让我来。”
萧陌问。
我说，因为我不想见你。虽然我现在不得不去见你，但既然是不得不的，那么少见一秒也是好的。
我说我不习惯认识你手里那么多阿猫阿狗的，沈彬是你最忠诚的手下，我就从他开始搞定，兴许还有别的机会。
“晓萝，你别这样。”
萧陌的声音很淡，足够弱势的样子，几乎让我想象不出他那张脸。
而我却面无表情地捏着电话，呼吸一层层深重了起来。
可能是我的，也可能是萧陌与我叠加的。
“萧陌，你晚上真的不会做噩梦么？”
我冷笑。
“你就真的一点都不会害怕，那个男人爬上我的床，占了我的身体？”
“晓萝，我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你放屁！”
我对着电话吼道，我说你给我等着，你最好把你自己的配枪里撞上满满的子弹。
你少一梭子打不死我，今天我就打死你。
挂断电话，我眯着眼睛看陆战霆。他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目瞪口呆，只是沉默得像个沉浸在悲剧里的局外人。
我说：“你看我今天运势怎么样，拼命的话，能赢么？”
陆战霆不说话，也不动。
他的烟蒂被按在地板上，用脚深深碾着。
我冷笑一声，说这地板不便宜吧。有钱也不能这么祸害东西是不是？
“晓萝，你想说什么？”
我说，我求你，万一我今天回不来了。别告诉小星星，他又成孤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