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两个从刑房出来,灵玉还是一副被雷劈了一样的表情。
忍了半晌,她还是担忧的回头张望,“小姐,刘妈妈真的是夫人的人吗?那您方才和她说了那么多,万一夫人……”
“她不会过来的。”严锦宁笃定说道:“严锦华加上严锦玉两个,够她忙的,一时半刻的,她也顾不上再多想。”
而等到时过境迁,就算冯氏冷静下来,愿意思索其中的前因后果和疑点了……
莫姨娘和刘妈妈两个当事人早就入土,她肯定也什么都查不出来了。
这一天之内,严锦玉和严锦华相继废了,真跟做梦一样。
灵玉就算是亲身经历,也还是表情唏嘘,有些魂不守舍的。
严锦宁侧目看她,问道:“你觉得我下手太狠了?”
“不……不是!”灵玉脱口道,却不敢去直视她的目光,只很小声的说道:“是他们先出手算计小姐的,这也算是咎由自取了。奴婢只是很难想象,夫人居然会为了将三少爷连坐而这么大费周章的算计。”
“父亲人都不在了,莫姨娘那么个妾室,有什么打紧的?她真正容不下的人,其实就只是三弟。可是祖母太重视血脉,不会准她随便对三弟下手的,这一次的机会是莫姨娘自不量力自己送上门来的,她当然要借题发挥。她自以为机关算尽,处处都要算计人,现在也算是亲手把自己的儿子给算计进去了,她这是活该!”严锦宁冷静的分析,慢慢说道:“如果不是她自己居心不良又贪心不足,非想要借我的手帮她把莫姨娘还有三弟都一网打尽,我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二哥他毕竟是永毅侯府的世子,如果不是确保有万全的把握,此事我不必担干系,我哪里敢随随便便动他的?”
莫姨娘这个替罪羊,说到底,还是冯氏机关算尽,亲手推给她的。
这就怪不得她顺水推舟了。
不过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严锦宁并不想再过多的浪费时间,此刻她倒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突然问道,“莫氏的祖籍哪里?”
灵玉没曾想她会问这个,更是不解,“奴婢也不知道,小姐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奇怪。”严锦宁道:“那罂粟不是只产在西津吗?她手里怎么会有?西津灭国都十几年了,现在国土处于南月皇族的统治之下,咱们东陵和南月之间的关系一直不咸不淡,尤其是最近一二十年,几乎从无往来。莫氏又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妇人,她怎么会有养这种东西的嗜好?”
“这么一说,好像是挺奇怪的。”灵玉也皱了眉头。
严锦宁抿唇想了想,道:“回头你多注意着,看看打听一下莫氏的来历吧。”
莫姨娘会是西津人吗?如果真是这样,那严谅怎么会纳了一个西津出身的妾室?要知道,早些年西津政权尚存的时候,他们和东陵之间也是颇多战祸的。
这件事,是真的很奇怪啊!
下午,冯氏一直寸步不离的守着严锦华。
严锦华没醒,虽然太医说没有生命危险,她心里也是堵得慌。
杨妈妈大着胆子从外面进来。
冯氏回头看过去,“办妥了?”
“老夫人没插手,两个人都处置干净了。”杨妈妈道,观察着她的脸色,又斟酌开口,“不过三少爷,老夫人将他留在梅苑住了,恐怕……”
以后在老夫人的眼皮子底下,要下手就更不容易了。
“她这是防我呢!”冯氏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目光阴狠一闪。
杨妈妈缩着脑袋,不再说话。
冯氏见她也不走,就不耐烦道:“还有事儿?”
“是……”杨妈妈面有难色,迟疑着开口,“是大小姐偷偷托人递了口信,急着要见您,夫人您看……”
冯氏这才想起来,严锦玉那里还有一堆麻烦事,顿时头大。
她一下子站起来,却更担心儿子,就咬牙顿住了脚步,问道:“玉儿的事,最后老太婆和南康公主是怎么说的?”
杨妈妈根本不敢去看她的脸,支支吾吾道:“大小姐和南城郡王,他们……他们好像一早……就……就有了首尾了……”
“什么?”话音未落,冯氏已经勃然变色。
杨妈妈赶紧跪下去,安抚道:“夫人息怒,其实这事儿提前发生了倒也还好,毕竟这一次的事大小姐理亏,可如果之前还有牵连……那郡王爷就也不占理了。而且二小姐机警,当场搬出了大公子来压人,南康公主当时虽是没松口,但是这件事总还有余地的。”
冯氏这一天之内接连受挫,脑子本就有些迟钝,想了想,就也觉得杨妈妈这话不无道理。
她无力的缓缓坐回了椅子上,唇角嘲讽的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喃喃道:“那个丫头,倒是个明白人!”
杨妈妈使劲的垂着脑袋,过了一会儿才小声询问,“那大小姐那儿……”
“让她先呆着,好好长长记性吧!”冯氏终是气得狠了。
杨妈妈大气不敢喘,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一整个下午,倒是相安无事。
“小姐……”灵玉一直心事重重的,晚上在严锦宁屋子里磨磨蹭蹭的不肯走,一会儿擦擦百宝格,一会儿又去整理花草的叶子,不时的就偷偷拿眼角的余光却瞄严锦宁。
严锦宁起初并没有点破,一直听到外面二更的梆子响过,这才扔了手里书本道:“有话就说吧,你不怕憋出病来,我可怕你再这么盯下去就要在我身上戳几个窟窿了。”
灵玉的面色有些尴尬,这才迟疑着开口道:“太医说世子的腿伤会留下残疾,朝廷最重脸面的,法典上就有律令,身有残疾者是不能入朝为官的。莫姨娘虽然死了,但老夫人不会让动三少爷的,这样一来咱们侯府的爵位难道真要落到三少爷头上了吗?”
“按理来说,的确应该是这样的。”严锦宁点头,起身走到妆台前坐下,一件一件把头上的首饰卸了。
如果这爵位真的被莫姨娘算计走了,那么就算莫姨娘真的死了,冯氏还不得气死?
“夫人不会善罢甘休的吧?”灵玉走过去帮忙。
严锦宁却挡开她的手,冷嗤一声道:“你放心吧,就算严锦华残废了,这个永毅侯的爵位也还是他的,谁都抢不走,不过他这样子,仕途之路是肯定没指望了,以后就守着个爵位吃空饷,做个富贵闲人而已。”
她说得笃定,灵玉却听得糊涂了,“可是朝廷的法度……”
“可凡事都有例外!”严锦宁道,说着,就别有深意的回头看了她一眼,“只要大哥手里的兵权还在,那么咱们府里的这位世子,别说只是瘸了一条腿,就算他全身瘫痪了,可但凡还有一口气在,这个爵位也只能是他的。莫姨娘想推三弟上位,本就是她自己妇人短视,不切实际的想法。现在她人在九泉之下也该庆幸严锦华只是摔伤,否则……”
她说着,一顿,随后眼底就有冰冷的幽光浮动,一字一顿道:“她的儿子才绝对是要陪葬的。”
朝中的大事和各种牵连,灵玉不懂,只被惊得脸色发白。
严锦宁只卸了发间装饰,却未打散发髻,转身去取了斗篷披上。
灵玉回过神来的时候,不解道,“小姐您这是……”
“有点事,我出去一下。”严锦宁道,不由分说的已经推门走了出去。
这大晚上的,她居然要出门?
突然想起白天自己在花园里偶然窥见的那一幕,灵玉有些胆战心惊的,却知道拦不住她,只能赶紧找了一盏灯笼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