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海:“老三,老三你快出来,你眼神好,帮大哥看看朝咱家这边跑的是不是老二?”
听见身后脚步声走近,他头都不回的朝来人方向指:“就那边那个穿得破破烂烂的,身上黑得跟好几天没洗澡似的,那个是不是沈二湖?”
沈三河眯眼眺望,没看一会儿就兴奋确认道:“是他!就是他!身高体型都没差,化成灰我都认得!就是……”
沈大海激动得直搓手:“就是啥?”
沈三河:“就是他们在这儿跑啥呢?我让柱子他们进城是让他们把沈二湖给带回来。”
“可这咋看着像沈二湖把他们给撵回来了?”
这也不对啊。
话音刚落,随着几人跑得离他们越来越近,在这两拨人之后,沈大海和沈三河竟是看到了第三波人……
沈大海揉揉眼睛:“老三,我咋好像看着有仓了?”
沈三河眼神是真的好,好到甚至能看清楚沈有仓手里拿着的刀。
心里所有的疑惑顷刻间豁然开朗,沈三河无奈:“就是有仓!”
“我说我派去的三个小子和沈二湖怎么慌慌的跑,合着是后头有仓在那儿拎刀撵呢。”
“这事整的,一个追一个的还挺会玩。”
这边哥俩看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后心情一个比一个放松,还在这儿凑趣呢。
那边被撵了一道儿的沈二湖却是连死的心都有了。
在回来之前,他曾幻想过不下十种衣锦还乡的情形,他是走得灰溜溜的,传出去也不好听都知道他是和寡妇私奔了。
可他回来的时候想风风光光的啊!
为了体面回村,他宁可舍下脸要饭就想要到点钱能够重置办一身体面衣服,回来也好见人。
可现在全毁了!
一切全都毁了!
看着路过的村里人目瞪口呆地看向他,有些认出他是谁的还招呼人对着他指指点点。
沈二湖恨不得边跑边把脸捂严实,一张脸臊得通红。
他恨恨地回头瞪了沈有仓一眼,要不是这个不孝子他也不至于丢这么大的人。
早知道生下来养大了会养成这么个坑爹玩意儿,当初莫不如一巴掌拍死……
心里骂得狠,可该逃命还是得逃命。
他不是没想过摆烂一了百了,关键沈有仓那不孝子就跟故意的似的,每次在他跑不动了想一了百了的时候就停下来让他歇口气。
然后猫捉老鼠一样,等他刚歇好气了就又拎着刀撵他。
每次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就给他点希望,这么歇歇跑跑的,倒是支撑着他一路跑回村了。
回头看了不孝子一眼,见对方一脸的气定神闲,好似回村就是回了主场一样。
沈二湖一咬牙,想说这村里到底是谁的‘主场’还不一定呢!
反正自己现在这狼狈样儿都被村里人给看着了,都到这份上了,他还要啥脸?
在城里他扯脖子喊说沈有仓要杀他,没人管他,都以为他是要饭的疯了。
可在村里喊难不成还能没人帮忙拦着点?
见过父打子的,谁见过子杀父的?
城里人不知道他和沈有仓是啥关系,看得下去,村里人可都知道沈有仓是他儿子,要是得知了沈有仓想杀他,他就不信村里人能看得下去!
沈二湖心里想罢,一咬牙,豁出去老脸扯脖子跟周围越聚越多看热闹的村里人喊:“救命啊!大家伙儿快来帮帮忙,有仓个王八犊子要杀老子啊!”
“曲婶你别看了我是沈二湖,快找大勇过来帮忙拦着点,有仓疯了要拿刀捅我!”
冷不丁被点了名,人群里曲婶子讪讪后退一步。
她儿子大勇再没出息再不是玩意儿,到底是她亲儿子。
她是疯了才让自己亲儿子为了救沈二湖对上沈有仓,老沈家的事儿和她有啥关系,咋还拽上她了。
只不救归不救,到底被沈二湖点了名了,装没听着不好。
无奈之下,曲婶子也顾不上问沈二湖是咋回来的,咋造这样了,眼下情况紧急,她只能象征性的帮着说了句打圆场的话——
“有仓啊,你这是弄啥?他再不是东西到底是你亲爹,你要是把他捅了你也跑不脱的。”
有她开口,周围人也忍不住出言劝说:“对呀有仓,你爹是不是个东西,可也不值得你一命换一面啊,你才多年轻为了给他几刀出气回头自己进去了……不值当……”
虽说帮忙说话的不约而同都踩了自己一脚,可事情都到这份上了,沈二湖哪还顾得上这帮子人说出来的话好听不好听。
再难听也是救他呢啊!
听着乡亲们的解围话,沈有仓耸耸肩,一脸的无辜:“我没想杀他啊,我就是看他在城里要饭所以‘劝’他回来而已。”
“不信你们问柱子他们,我现在有媳妇有娃有正经工作的,吃饱了闲的为了杀个他这样的爹毁了我自己的一辈子。”
他把话说得这么明白,看得这么开,倒是把刚才劝他的村里人弄得挺不好意思。
正想回过头说沈二湖几句,让沈二湖没事少编排娃子,却不想还不等围观的张嘴,沈二湖先‘疯’了……
沈二湖完全没想到自己求助还能被沈有仓把老底给揭了。
听听沈有仓刚才说的是什么话?
说看见他在城里要饭所以把他给劝回来了。
这就好比在他刚认命接受自己没衣锦还乡的时候,他的好儿子直接抄了他老底把他最后的脸都给扯下来了!
他刚接受了自己回来的狼狈被人看足了笑话,可他打死都接受不了沈有仓这孽子公然说他在外边要饭!
他不要面子的吗?
沈二湖嘴唇都在抖,尖锐又无力的嘶吼反驳:“我没要饭,你少污蔑老子!”
恰在此时,因着危机解除正在前头歇气儿的柱子冷不丁给补了一刀——
柱子:“二湖叔你咋没要饭呢?我们进城正好看见你端个碗被有仓追呢,旁边人还说你这要饭的脑子不好……”
“闭嘴!”沈二湖双目赤红,欲盖弥彰般跟所有人强调:“我没要饭,我是知道我爹走了,心里急,回来的仓促这才没顾得上拾掇自己。”
“你爹走了?”有人诧异。
沈二湖抹了把脸,一脸沉痛的点了点头:“老爷子这辈子没享过什么福,走得还这么早,我、我不孝啊!连我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其实不瞒大家伙儿,在外地我都端上铁饭碗了,可是一听说我爹走了……没办法,啥铁饭碗能有我爹重要啊,工作我都不要了连夜我就回来了。”
“这不,造得这一身埋拉巴汰的跟要饭的似的。”
也不管村里人信没信,反正他是勉强把自己的面子给圆回来了。
顺带着还给自己立了个孝子人设。
顶着众人莫名复杂的目光,沈二湖无知无觉,因着心虚,他表演欲空前的旺盛。
见反正站着的地方离家里不远,沈二湖干脆不再废话,趁着这么多人看着,他索性豁出去了一路哭着回去……
省得日后村里人再挑理说他不孝顺,老爹死了他都没回来赶上最后一面。
说哭就哭,沈二湖踉跄着往家走:“我的爹啊!我命苦的爹啊!你走得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