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的登山靴碾碎青砖缝里的蜈蚣,粘稠汁液在暴雨中晕成墨绿色斑点。他抹开糊住睫毛的雨水,青铜罗盘在掌心剧烈震颤,指针正对着祠堂坍塌的飞檐。
"第七个失踪者最后定位在这里。"卫星电话里杂音刺耳,像指甲刮擦头盖骨。
祠堂残存的木门突然吱呀作响,沈墨的阴阳眼瞬间刺痛。他看到门环上凝结的雨珠突然变成血红色,顺着饕餮纹饰的眼眶滑落。湿透的冲锋衣紧贴后背,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冷汗。
轰隆——
惊雷劈开夜幕的刹那,六道黑影从祠堂屋顶掠过。沈墨猛然仰头,青铜罗盘脱手坠地,指针在泥浆里疯狂旋转。某种湿冷的东西擦过他后颈,带着腐肉在梅雨季发酵的腥甜。
"谁?!"
战术手电筒的光束劈开雨幕,照出祠堂深处七口红棺。棺材表面覆盖着厚厚的青苔,却诡异地排列成北斗七星形状。最末端的第六口棺木斜刺里裂开缝隙,露出里面暗金色的织物。
沈墨的呼吸在防毒面具里凝成白雾。当他蹲下身查看棺盖铭文时,一滴冰凉液体突然滴在颈侧。手电筒向上扫去,只见横梁上倒悬着半具腐尸——正是三天前失踪的考古队员王启明。
腐尸被拦腰截断的断面异常平整,肠子垂下来像泡发的粉条。沈墨的胃部剧烈抽搐,阴阳眼不受控地开启。他看到腐尸断口处蠕动着黑色丝线,正顺着雨水往自己鞋面攀爬。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他咬破舌尖默诵金光咒,鲜血混着雨水渗入棺木裂缝。青铜罗盘突然发出蜂鸣,七口红棺同时震颤起来,棺材表面的青苔簌簌脱落,露出底下锈红色的棺漆。
第六口棺材的铜制铆钉开始渗出黑血。沈墨的指尖刚触到棺盖,突然听见里面传来指甲抓挠木板的声响。那声音从沉闷逐渐变得尖锐,最后变成婴儿啼哭般的厉啸。
"别动!"
清冷女声划破雨幕的瞬间,沈墨被人拽着后领向后跌去。三道黄符擦着他鼻尖钉入棺盖,朱砂符文遇血燃烧,在雨水中迸溅出幽蓝火焰。他转头看见持伞的少女,月白色旗袍下摆沾满泥浆,腕间银铃随着结印手势叮咚作响。
"苏婉清?民俗研究所的特别顾问?"
"封印松动了。"少女指尖夹着第五道符咒,伞面转动间露出眉心一点朱砂,"七煞镇魂棺,错位一颗就会引发尸变。你刚才差点放出被活葬的......"
棺盖突然炸裂。
沈墨的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阴阳眼在此刻完全觉醒,他看到棺中枯骨上附着黏稠黑雾,数百根怨气凝结的触须正穿透自己胸膛。无数记忆碎片顺着触须涌入——漆黑棺木里抓挠到血肉模糊的十指,灌入七窍的糯米混合着尸毒,陪葬的铜钱在窒息中烙进掌心......
"闭眼!"
苏婉清甩出伞骨中藏的桃木剑,剑尖挑破沈墨眉心。剧痛让他从怨气侵蚀中清醒,再睁眼时,棺中枯骨已化作血影扑来。那东西没有五官,面部是不断旋转的漩涡,所过之处连雨丝都被染成猩红。
桃木剑斩在血影肩头发出金石相击之声。苏婉清被震得后退半步,袖中飞出十二枚铜钱组成困阵。血影在铜钱圈内左冲右突,每次撞击都让铜钱表面浮现裂纹。
"用你的血涂在罗盘!"少女的声音终于带上焦灼,"它要冲破......"
爆炸声打断她的呼喊。
沈墨转头看见祠堂外墙坍塌,硝烟中走出穿黑色风衣的男人。那人单手拎着霰弹枪,弹壳坠地时与铜钱碰撞出清脆声响。当他抬眼时,沈墨注意到他虹膜边缘泛着不正常的血红。
"林修?总部派来的猎魔人?"
"菜鸟就该待在博物馆。"男人给霰弹枪换上银色弹头,突然调转枪口对准沈墨,"躲开!"
沈墨扑向右侧的瞬间,血影突破铜钱阵扑到他方才站立的位置。银色弹头穿透怨气凝结的躯体,在祠堂石壁上炸开圣焰。血影发出非人的哀嚎,被火焰灼烧的部分竟浮现出密密麻麻的人脸。
"这是......"
"被活葬的七十三人怨气聚合体。"林修咔嗒一声拉开枪栓,嘴角扯出冷笑,"你们惊动了不该碰的东西。"
暴雨突然停了。
沈墨的青铜罗盘悬浮在半空,指针笔直指向天穹。他抬头看见云层裂开血色缝隙,像是被利爪撕开的伤口。阴阳眼传来烧灼般的剧痛,耳畔响起古老的低语——那声音与他幼年目睹父母被杀时听到的一模一样。
"小心!"
苏婉清的银铃缠住他手腕向后拉扯。原先站立的地面裂开深渊,六口红棺同时开启,漆黑棺木中伸出苍白手臂。林修的霰弹枪连续轰鸣,圣焰照亮他颈侧浮现的黑色纹路——那图案正与棺木铭文如出一辙。
沈墨抹去眼角渗出的血,发现自己的倒影在积水中扭曲成双瞳异色的怪物。当他举起沾血的青铜罗盘,所有怨气触须突然调转方向,如同朝拜君王的臣子般伏地颤抖。
"这是......"
"快走!"苏婉清劈手夺过罗盘塞进他怀里,桃木剑斩断袭来的怨气触须,"它们在呼应你体内的东西!"
血色月光穿透云层时,沈墨终于看清祠堂全貌。七口红棺不知何时全部打开,棺内空空如也。林修风衣下摆滴落着黑血,枪管因为过热泛着暗红。而远处山路上,更多黑影正顺着雨水向村落汇聚。
青铜罗盘突然发出裂帛般的声响,指针崩断的瞬间,沈墨听见自己脑海中响起沙哑的笑声。那声音说:
"欢迎回家,容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