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如晴天霹雳,谢九条脑子嗡了。他从未想过问一问林晚肉身的来历,只以为是白莫随便给找了个新死的肉身。现在仔细捋一捋,才发现全是问题。
三十年前,白莫为了赶走师弟白菱,杀了他的心上人离离,逼得他心性失常,打破锁妖塔结界,以致犯下大错被驱逐出教。然后白莫将离离的肉身养在教中,救下林晚之后,又将这肉身给了林晚使用。可是白莫杀人后留下肉身作甚?他又怎么那么凑巧救下林晚的?今天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必须问个清楚。
“白莫,我绝对不相信三十年前的那天,你只是碰巧路过救下林晚,且不敌殇月教主只能救下她一魂一魄。这事跟你那上家有没有关系?”谢九条问到。
白莫哼了一声,头偏向一边揣起手不说话。谢九条阴下脸,一把掐住白莫脖子往死里掐。
从未见过谢九条动如此大怒的李子兀和白菱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但这回两人都没上前阻止。白莫身上有捆仙锁,无法使用内力,只能受着。
“说!”谢九条大吼。
白莫被掐得不行,只得做了个手势表示会说。谢九条松了手,退到桌边坐下翘起二郎腿。白莫瞪了他一眼,恨恨地往地上啐了口唾沫。
“当年留下离离肉身,是怕白菱有天知道真相回来报复,好对他有个威胁。”
白菱听了,闭上眼睛,忍住心中的波澜。
“那林晚呢?”
说到林晚,白莫又迟疑了。
“白莫,你要是说了,至少还能躲在这里。我相信万盛教,还是不会轻易被攻破的;你要是不说,我也可以自己查,但你的上家留着你就没用了……”
谢九条故意不把最后一句话说完,留下空间给白莫自己去体会威胁的可怕。白莫额上渗出细细的汗珠,看来他的上家对他来说是无法战胜的。
“好吧,我说。”白莫终于豁了出去。
“那日,我接到命令,对你杀无赦。若其他人杀不死你,就由我来动手。但你与我无冤无仇,我并不想淌这浑水,就躲了起来。本想你死了就算了,却没想,林晚非要冲出去给你挡子弹……”
“那你为什么要救她,还只救一魂一魄?”
“当时我看她死得太惨了,不忍,便出手救了她。只是我没想到,殇月教主也想要她的魂魄,我出手慢了。”
“放屁!”
谢九条一拍桌子站起来:“白莫,以你的修为,能从殇月教主眼皮子底下不声不响救下一魂一魄,你就有能力救下她所有魂魄。你又是故意留一手吧!”
见瞒不过,白莫有些支吾:“是,是为了他日,给你制造点麻烦。”
“哼,果然是你的作风,凡事留一手,不让别人好过。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会死而复生?”
谢九条越发觉得这事一开始就是专门给他下的套,是布局周密又良久的一盘棋。可白莫说到这,无论谢九条怎么威胁也不肯再开口。谢九条气得拔出摄魂枪顶上了他脑门,却被李子兀和白松死死拽住。
“九爷,九爷,折腾一天了,不如先休息,明日再审。也给他点时间,让他权衡一下利弊。这事不简单,咱们得从长计议。”
劝得谢九条收了枪,白菱赶紧命人将白莫押回禁地关起来。
退去了旁人,后厨弟子给四人送上了饭菜。饿坏了的李子兀和白松拿起筷子就狼吞虎咽,谢九条和白菱却挑挑拣拣,食不知味。如今,他俩的爱人,合成了一个人,虽活着,却不知是喜还是忧。
“那,”白菱还是先开了口,“林姑娘现在……”
“唉,”谢九条轻叹口气,“还被妖王夏羿当人质关在妖界。倒是暂时不会有危险,只是我一时半会没法将她们救出来。”
“哦,对了,九爷,夏老板也查半步多这事去了,他还不知道你没事呢。还有小四,我把他安置在安全屋了,也不知道情况怎样了,他和小六应该有办法找到夏老板。”李子兀满口包着饭菜,边咽边说。
饭后,谢九条回到房间,跟5号通了次话。小四醒了,身体情况稳定。谢九条交代5号,让小四小六去找到夏启。虽然毁半步多被毁肯定是白莫干的了,但谢九条总认为,白莫没本事凭一己之力将半步多摧毁,除非他身后那人给了他什么武器。且这个人,在冥界警局还位高权重。他相信,这点夏启肯定也想到了。
滴滴!通讯器响了,是向问天。谢九条一看头就大了。他不想接。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向局长又要骂人了。不死人这案子,拖了这么久没个结果,警局不能搞换届选举,向局长也就没法退休,只能找他兴师问罪。磨蹭了一阵,谢九条还是摁下了接听键。
“臭小子,又不想接我电话?”
“嘿嘿,局长,没,我没听见……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谢九条谄笑着敷衍向问天。
“小子,炼不死人复活项王的事,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我还是个小探员的时候,就在跟这案子了。这帮人隐藏得太深,背后有多少牵扯说不清楚。我们要做的,不只是消灭殇月教,而是彻底摧毁复活计划。否则,即便没了殇月教,也会有其他各种教步它后尘 。”
“局长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成功的。”
“你办事,我向来放心。但是你自己千万要当心,半步多的事,太危险了,你若真进入了混沌,我没办法再像三十年前那样把你救出来了。”
向问天这波回忆杀让谢九条扎心了。三十年前,谢九条新死入地府,怀着仇恨和不甘,不肯遵守地府规矩,被冥王关进血牢。当向问天打开血牢门,问他愿不愿意跟他走、加入冥界警局时,他就下定决心,永远追随向局长,永远效忠冥界警局。
谢九条沉了口气:“局长,你放心,我还要回来给你摆退休宴呢,肯定不能让混沌把我吃了!”
“好,那我就在警局等着你凯旋,给我摆宴席。”
局长的话就像强心剂,简单的几句鼓励又让谢九条浑身充满力量。但是关于警局内鬼的事,谢九条还是压了没告诉向问天。一是没证据,二是他不想让向问天操心。还是等自己落实了再说吧!
清晨,天刚蒙蒙亮,谢九条的房门就被一个小道撞开了。谢九条很无语,小六也这样。这些年轻人,都冒冒失失的,就不能敲个门吗?他坐起身来问:“怎么了?”
“九爷,昨晚禁地被人破了,白莫被劫走了。”
谢九条垂下头,扶住额头。他早该想到白莫在万盛教经营多年,必定有一帮死士效忠他,即使白菱再小心也不一定看得住。且白莫精明,他明白现在白菱掌教,不管自己交不交代问题,就杀死离离这一条,都够白菱将他执行教规了。他可不能在这坐以待毙。
白菱已经带着弟子在禁地了。李子兀也在现场,和白松一道。见谢九条过来了,白菱带他进山洞去转了一圈。
“九爷,你怎么看。”
谢九条叉着腰,环视了一下洞内。
“有明显打斗痕迹。但是,我认为这是故布疑阵,做给我们看的。”
白菱点点头:“我也这么认为。唉,是我大意了。”
“昨天白莫交代说,三十年前我的死是有人故意安排的,而他不想杀我。哼,如果他不按上家交代的来办,他能活到今天?且他说救林晚是因为看她死得太惨于心不忍。我反正一个字不信。”
拍了拍手上的土,谢九条继续说到:“白莫城府极深,他这么做,必定有他的考量。本来以为我会跟半步多一起死于混沌,结果不好意思我没死成,那他就得继续执行他的任务——杀死我。至于为什么非得要我死,应该不仅仅是因为我阻挠他们复活项王。这里面水有多深,跟我冥界警局内鬼的关系有多大,我都不敢往下想。”
“那,要去把白莫追回来吗?”白菱问。
“不用。只要我没死,他们必定还会来杀我。万盛教不容易攻进来,何况现在白莫逃走了,我们必定会加强防范。不如用我做诱饵,引蛇出洞。”
“九爷......”
李子兀上前一步,想劝谢九条放弃这么疯狂的想法。谢九条摆手示意不必劝,他已经决定了。于是,四人坐下来商量,怎么既能引蛇出洞,又能保全自己。商量好后,谢九条和李子兀先走,其他人依计行事。
过了一个小时,白菱和白松就假意带万盛教众弟子出山追白莫。待他们走远,谢九条才和李子兀二人从万盛教出来,佯装出门办事。
从山上下来,谢李二人的追踪器就不时在震动。这表示,从出万盛教大门那刻开始,他俩就被人盯上了。
“九爷,咱去哪?”
“霸王坟。我去把陵墓给他炸喽,看他们还怎么复活项王。”
谢九条故意把嗓门提高,说给那些尾巴听。
离开万盛教有段距离了。两人听到周围明显有动静呈包围状向他们收拢过来。两人放缓脚步,静待杀手现身。
果然,一群蒙面黑衣人持剑围了上来,二话不说就挥剑相向。
谢李二人沉着应战,见招拆招。不远处埋伏的万盛弟子也随时准备着,就等白一莫出现就冲上去。然而等了半天白莫并没有出现,急得白松在后面直抓地上的草。
“不对,他肯定在这里。既然要杀九爷,以他的性格,不会假他人之手,肯定要自己亲手结果......”
白松仔细地分辨那些黑衣人。突然,有个人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一跃而起,飞到此人跟前扯下他的面罩。果然没错!
“白莫!”
白松大吼一声,李子兀也眼疾手快,绳枪一扣,一张网就将白莫扣在里面捆得结结实实。万盛弟子一涌而上结果了其他杀手。白松一剑指在白莫喉咙,李子兀的摄魂枪也顶上了他脑门。
白菱走过来:“师兄,刺杀冥界警探的罪名,怕是只能去地府领刑了。你真认为你的上家会保你?说吧,到底是谁指使你的?”
白莫失望地看看天,点头道:“好,我又失败了,既然横竖都是死,索性就告诉你吧。谢九条,三十年前要你命就是一个局,不是因为你在人界警局挡了谁的路,而是因为冥界警局需要你。杀你的是殇月教,他们也是别人授意。我不想杀你是真的,因为我犯不着跟你结仇。林晚的死是意外,我也的确可以完全将她救下,但我见殇月教主也想要她的魂魄,就让了两魂六魄给他,就是为了留一手,不管你将来成什么样,这两个林晚都将是你的软肋。”
白莫一口气说出了当年的事实。谢九条那颗早已停止跳动心脏,又隐隐感到了心痛。冥界警局需要自己,就能随意要自己的命吗?林晚是无辜的,为什么,连她都不放过?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为什么需要我,需要我做什么?当时要杀我的是谁?”
谢九条红了眼睛,瞪着白莫满是杀气。
白莫又望了望天,压了压嗓子:“谢九条,你就别逼我了,我只能跟你说到这个份上了。复活项王的计划不是一朝一夕,但也不是不能扼杀,它、它就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冥界警局查了这多年都没把它灭掉,你认为没人在背后默许,殇月教能如此明目张胆?”
又是五雷轰顶,在场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谢九条觉得身体有些软,他站不稳,往后退了两步。他实在无法相信,这一切,就是一场巨大的阴谋。他扔掉手中的枪,扑到白莫跟前掐住他的脖子声嘶力竭地吼到:“你说,到底是谁?到底是谁?”
白莫被掐得说不出话,旁边有人正想上前将两人拉开,忽然就从天而降一道霹雳劈在白莫头上,瞬间将他炸了个稀烂,谢九条和身边的人毫无防备,全被炸开晕厥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