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科长可真是有闲情逸致啊，整个警局，就属你这最有生机，什么花草都有。要不是这些花草是冥界特有，你这都快赶上人界的花店了。”
谢九条四处转了转，随便瞥了几眼那些长得歪瓜裂枣的冥界花草。
“呵呵，小谢过奖了。你今天来我这，怕不是来看我的花草的吧。”
许敬业看了眼谢九条，又不急不躁地拿起水壶，小心地往每株花上喷喷水。
“许科长既然如此开门见山，那我也不绕弯子。许科长你是管人事的，局里面大大小小的职位，每个人都干嘛，可都是在你眼皮子底下的。所以呢，我想打听一下，咱们警局的启爆装置，这些年都谁在管？”
谢九条弓着背，偏着脑袋，不轻不重地戳戳许敬业浇过水的花花草草。
“呵呵，小谢啊，”许敬业笑着摇摇脑袋，“你还真是直肠子，连这种不合规矩的问题，你都不绕一点弯子。你让我如何回答你啊？”
“那就实话实说呗。那东西现在谁手里，曾经过谁的手，一人管多久，放哪，保密条款是怎么样的，直说就好。”
谢九条拿出审犯人时压迫性的目光直勾勾盯着许敬业，想激他一激。许敬业不回避也不躲闪，反而哈哈地笑起来。
“你啊，常年在人界办案，对警局的情况，实在是生疏得很。你知道我掌握警局所有人的名单，包括一些没有公开的人。这些人是谁、在哪，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但你不知道的是，我就像这些花花草草，站在这，却永远只能当个哑巴。有时候，知道的越多，越是只能装疯卖傻。并且，你知道我们警局有多少个启爆装置吗？也许好几个人手里都有但是他们彼此不知道；也许你曾见过好多回启爆装置，但你也不知道它被伪装成了什么样；也许，不是每个人手里的装置都是真的！”
许敬业一口气哗啦啦倒出一堆谢九条闻所未闻的事，让谢九条一时半会消化不了这么多令他惊讶万分的内容。他僵直地站在那，半张着嘴，不知道手该往哪放。
“没有人不知道你谢大侦探在妖界被害的事，但是你知道吗，他们都特别统一地来找我问责，说是我出卖了你，给了殇月教启爆装置。唉，我退下来管人事之后，什么紧要的东西我都交出去了，我手里有启爆装置的事鲜有人知。你是我冥界警局第一侦探，那你帮我分析分析，是谁打听到了我手里有这个东西，他又是如何煽动了那么多人，让他们一致认为这缺德事是我干的呢？”
许敬业又严肃起来，打开身后的档案柜，从里面一道几乎看不到的暗格里取出一个小型密码箱，再打开，里面是个跟幻影那一样的装置。
他递给谢九条：“这是在我这保管了一百多年的启爆装置。”
谢九条接过翻来覆去看了看，竟然是个假货，他不解地看着许敬业。
“许科长，警局为什么要弄那么多启爆装置，都什么样的人有资格保管？”
许敬业叹了口气，摇头道：“不清楚，没人能说全。这是警局的惯例，从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也许这么做是障眼法，让警局的力量相互制衡。毕竟，冥界警局在三界的权力太大了，即便只是个小兵，在一定范围内也能成为只手遮天的那个人。”
谢九条眉头拧了个大疙瘩：“所以许科长的意思是，连你也不知道警局都有谁保管了装置，且真假未知？”
许敬业点点头。
谢九条挠了挠脑门，心里犯起了难：就是说向局长并不清楚启爆装置是从谁那里流出来的，那他暗示我到这来干什么？
“小谢，有时候，耳朵和眼睛都是会骗人的，而且你要记住，任何人都是值得怀疑的，包括我，包括我刚刚跟你说的这些话，你都应该靠自己去查证。”
许敬业的眼神有些怪怪的，但是眼神中有种东西，让谢九条想起前几天柳絮林在密境里的样子。
慢悠悠地走回大厅，身边来往的人擦肩的时候都瞥谢九条一眼；坐在自己位子上的人，也偷偷瞥他一眼。当他迎上这些人的目光时，他们却眼神闪烁，似乎很尴尬。谢九条就那么站在大厅中央，他觉得，好像所有人都有秘密瞒着他，但他不知道该去问谁，仿佛所有人都在刻意回避他。
许敬业和柳絮林到底想提醒他什么？冥界警局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
滴滴！通讯器响了，是李子兀。谢九条走到僻静处接起来。
“九爷，夏羿在人界炼生死契，已经杀了好几个人。”
“生死契？他炼什么生死契？他是妖王他哪来的契约人？”
“不知道他在哪听来的损招，练这个可能是用来给他自己续命的。夏老板说，夏羿早已是外强中干，身体极度虚空，就算他停止拿生魂来修炼永世妖王，他的身体也回不去了。”
“看来教他这方法的人是想置他于死地啊，多损啊！”谢九条听着李子兀的话，心里又好气又好笑。
虽然表面看又是个难题出现了，但摁下结束键后，谢九条却觉得浑身是劲，脚下生风。他终于可以出去了，不用闷在警局了，他一溜烟就钻进了向问天办公室报告了这事。得了批准，他又马不停蹄地出了警局，再次踏上了那条连接人界的通道。
看守见又是满脸黑线的谢九条，踌躇着要不要上前打招呼，谢九条却目不斜视地从他面前快步走了过去，还带起一小阵风。看守正准备松口气，可没想谢九条没走两步又折回来了。
“你小子，我那天回来的时候就没跟我打招呼，今天又装瞎？”
“九、九爷好。我不是看你心情不好不敢打扰嘛......”
谢九条攀着看守的肩：“算了，爷今天心情好，不跟你计较。告诉我，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有谁出去过吗？”
“额......”看守抓抓脑袋，有些为难道，“出去的都是领导，向局长，柳主任都出去过。”
“哦？他俩都出去了？没说去哪？”
“这我哪敢问，人家可是大领导。不过，柳主任出去的时候，也问了我同样的话。”
“什么意思？”
“柳主任出去的时候也问我谁出去过，我就说向局长喽，他就没说什么了。”
谢九条愣了一下，拍了拍看守的肩：“行吧，别告诉别人我问过你。要有人问起，就说九爷心情不好，没跟你打过招呼。”
“知道了九爷。九爷慢走！”
谢九条眉头深锁，钻进了阴森的通道。
从人界探出头来，谢九条顿感整个人都自由地要飘起来了。调好了定位，从掌心抠出他的冥界战车，一路风驰电掣往李子兀的方位飞奔去。
煜都郊区，有座山叫麓灵山。这里常年仙气缭绕，有修行之人在此深居简出。山下有条不深的溪流，潺潺流淌着清澈的溪水。李子兀站在溪流旁，半捂着鼻子颇反感地盯着地上，身旁站了两个同僚。谢九条一看李子兀捂鼻子的样子就知道又出命案了。
“九爷。”
三人跟谢九条打了招呼。李子兀放下手指了指尸体：“整个尸体呈暗灰色，之前还死了几个也是这样的。白菱大哥说，这是被强行用生死契抽干了精气所致。”
“这就是夏羿干的好事？”
三人同步点头。
“怎么发现的？”
“前几天有个交警在路边发现一个奄奄一息的人，浑身上下无任何伤口，但是周身晦暗发灰，送去医院，发现内脏全部枯竭，于是报告了65号。65号询问了伤者，说是被一个穿黑色长袍的妖怪抓了，那妖怪一直在吸他体内的什么东西，让他感觉自己要死了。最后他趁妖怪歇气的时候逃出来了，妖怪也没继续追他。我们就猜到，应该是之前逃走的夏羿了。本以为他只是吸人精气来给自己补养，结果白菱大哥说那是炼生死契的一种邪门方式。”
谢九条绕着尸体走了一圈，烦恼地按了按太阳穴。这个该死的夏羿，他想起就冒火。
“按理说他作为妖王，根本不需要用这种方式修炼，谁给他出的馊主意？”
“九爷，会不会是他们背后那个掌权人，一心要杀你的那个？除了那个人，夏羿应该不会听任何人的话。”
“有可能，”谢九条想了想，“之前的那些尸体怎么处理的？”
“白菱大哥说恐怕有变，都带回万盛教安置在锁妖塔里了。”
谢九条点点头：“白菱说得有道理，这是生死契，确实恐怕有变。这个也带回去吧。”
李子兀三人动手收拾尸体。谢九条叉着腰站一旁，仰头看麓灵山，若有所思。
“九爷，收拾好了，走吧。”
“你们先走，我去山上转转。”
提到生死契，谢九条马上就想到他走之前在万盛教和李子兀的嫌隙，他还想着找这孩子谈谈，但依然不知该如何开口。先搁着吧，至少从目前看，子兀恪守本分，一心一意为冥界警局做事，他不应该怀疑子兀有什么异心。其他的留给时间吧，也许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事能淡忘，他俩之间的隔阂能消除。
麓灵山谢九条很少来。据说这山上有一些人避世修行，他也不愿打扰修行之人的清净。但是今天，他看着那环绕在半山腰的“仙气”，怎么都觉得像妖气。
他在山间的绿林中小心地走着。照理说，这样一座灵山，应该有很多动物，可是一路走来，他连条小蛇都没见着，更别提隐居的修行之人。越往山上走，那仙气的感觉就越奇怪。气味倒不难闻，不酸不苦不甜，但是体感刺骨，让人有种说不出的难受。再行一阵，谢九条头发胡茬上竟然结上了冰碴子。他停下脚步，稍微一运气，冥界之火瞬间从脚底升起，融化了那些冰碴子。
保持着冥界之火在身上小小地燃烧着，谢九条继续往上走，那些仙气竟然不敢再近他身，老实地让开了道。谢九条顺利地来到了山顶。
这顶峰险要之地竟然有一座清雅的竹屋，确实像得道高人的居所。
“请问，有人吗？”
一片带刺的篱笆把谢九条和竹屋隔开来。他伸手试了试，有一道很坚固的结界。稍待了一会，竹屋咯吱一声开了门，走出一个垂暮但步履矫健的老者。
“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