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万盛教修养了好几日,谢九条恢复得差不多了。白菱白松每日都来探望他三次,生怕他身体再出什么问题。
林晚和李子兀也一直尽心在床边照顾。只是李子兀似乎有什么心事,虽然手脚勤快一如既往,但面对谢九条话少了,脸上也几乎没有表情变化。谁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但都不便多嘴。谢九条心里憋得慌,想跟李子兀解释,好几次想开口,却欲言又止。
一天晚上,李子兀从谢九条房间出去后,白菱进来了。
“九爷,这几天李兄弟有情绪啊,你们要不谈谈?别有心结。”
谢九条叹气道:“我毕竟欺骗了他。虽说他是天选之人,但签生死契还是该尊重他的意愿,该让他了解契约的本质再自己做决定。我那个时候一心想按指示找到搭档,找了几十年突然给碰上了,确实不想错过。”
白菱笑笑:“子兀虽表面有情绪,但从内心来说他是接受的,不然不会一直在你身边。他对自己现在的身份,已经有了使命感和荣誉感,不是吗?”
听到这,谢九条舒展了下眉头:“是啊,子兀的确是棵好苗子,当我感受到他独特的体质之后,我就决定把他纳入麾下了,即便他不能成为我的生死契约人。”
“嗯。我也相信他有这个实力,他很像你。”
“唉,白莫死之前说的那些话让我一直无法释怀。原来只以为是我得罪了什么黑帮遭到的报复,结果杀我竟然是预谋已久。我相信冥界警局是三界最刚正不阿的机构,但它同时也是权力最大的机构,它想要任何人,这个人都无法反抗。你能接受一个如此受人尊敬的执法机构背后却这样的黑暗吗?”
谢九条说到这里,语气明显有些激动。白菱没有回答,只是垂下眼睛,因为万盛教也出了个白莫这样的败类。
他顿了顿道:“九爷,你要知道,无论什么组织,都是由人控制的,凡是有人的地方,必定逃不过人的某些劣根性。不过正义还是存在于大多数人的内心,黑暗和卑劣,永远斗不过正义。九爷不用太过介怀,当年他们杀你也许因为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但重要的是九爷你怎么做,你有能力改变它,将黑扭转成白。也许,这才是上天赋予你的真正使命。”
不愧是修道之人,白菱一番话,倒是将谢九条心结打开不少。两人在屋里轻声聊着,殊不知窗户外头,李子兀站在阴影里,垂着眼帘,独自思量。
“对了,那天你一见幻影手中的装置,就很紧张,说那能毁掉你们整个人界组织,是怎么回事?”
白菱突然换了话题,李子兀赶紧竖起耳朵仔细听。
“唉,这个也是为了以防万一。每个冥界侦探都能接触警局的重武器,一旦有人叛变,使用这些武器肆虐,后果不堪设想。作为牵制,警局往每人体内植入一枚芯片,与装置相连,特殊情况下,可以及时除掉叛变者,以控制事态。之前,我手下的42号,就是这么给炸死的。”
“那子兀体内也有吗?”
谢九条摇头:“他没有。我曾经也想过给他植入,但他有天意 ,又是我谢九条的生死契约人,如若他出了问题,那不也反过来证明我眼瞎和无能吗?”
“呵呵,果然是傲娇的冥界第一侦探,看来九爷还是存了一点私心的。”
屋内两人的对话不能再清楚了,窗外的李子兀咬牙皱了眉,喉咙堵了。
白菱又接着问:“还有那天你受伤,依夏启的说法,冥界之火能帮你也能杀你,那当年给你这火的人他知道吗?”
谢九条疑惑地顿了顿:“我不清楚。冥界之火是当年我加入警局的时候,向局长让人给我植入的。这是冥界警局排第一的武器,普通妖魔鬼怪触及成灰,全警局只有我一人有......”
“你是说,冥界之火是向问天向局长给你的?”
“是。他说,冥界之火不能随便给人,能背冥界之火的,必须是警局的第一警探。自我加入警局,向局长就对我特别严格,这些年也倾注了很多心血培养我,我从来没对这事有过任何怀疑。”
虽然表面强调着对向问天和警局的绝对信任,可是谢九条越说越没底气,在白菱的提醒下,他明显心里已经乱了。
“诶,九爷,你还记得白莫死之前,你曾多次问他背后那个人是谁,他说不能告诉你,但是......”白菱想起了什么,可他看着谢九条的样子,吞吞吐吐不知当不当讲。
“没事,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那人既然三番五次要杀我,也不用留情面了。”谢九条无所谓的样子多少有些刻意,白菱心细,他知道九爷定是有了八九不离十的猜测。
“额,”白菱眼神飘忽着,为难地小声开口道,“九爷有没有注意,白莫虽不肯明说那人身份或名字,但是望了好几次天......”
望向天空——向问天。
谢九条脑子嗡了,他闭上眼睛,无力地锤了一下床。
他从未想过一个问题:既然冥界之火这么好用,为啥不给其他人用,警局那么多资历比他深的前辈都没有,难道真是因为自己身份不同吗?可是配备一件能斩妖除魔的武器,为啥要分身份呢?要是能武装整个警局,不是件大好事吗?
还是自己太骄傲了,以为自己真的与众不同、高人一等。是啊,冥界警局局长亲自从冥王手里要过来的人,自他加入警局,所有人都因为他和向问天的这层关系忌他三分,也使得他向来在警局横着走,几乎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谢九条一直当向问天是师父,从未有过二心。可稍微联想一下,能让殇月教如此嚣张,能让白莫如此想攀附关系,能给出冥界警局的防护武器,能杀42号能杀白莫,得身居怎样高位的人才能办到啊?
见谢九条脸色越来越不对,白菱赶紧劝到:“九爷,我也只是猜测,向局长应该不至于,他是局长,何况现在没有任何证据,你不用将我的话太放在心上,以免伤了你们之间的感情。”
“不,不会是他。肯定有其他人故意制造假像把我往向局长身上引。一届局长只能当三十年,按白莫的说法,复活项王的计划筹谋已久,那哪届局长也犯不上同流合污呀。不对,我得回去一趟。”他沉默了一小会,又斩钉截铁地说到。
“对,有这可能,凡事都得拿证据说话。”白菱赶紧附和到,毕竟这怀疑向局长的事是他挑起来的,要知道怀疑冥界警局局长可不是小事。
“白菱兄弟,那人界的情况麻烦你先照看一下。”
“九爷放心。”
白菱也不多话,虽然谢九条身上的伤还未痊愈,但他向来说一不二,旁人照做就好。
夜已深,白菱不便久留,起身回房。而外面听墙角的李子兀早已不知踪影。
第二天天亮之前,谢九条独自出了万盛教,找了个极阴之地,开启了通往冥界的生死门。他迈进黑漆漆的通道,生死门在背后合上,消失在清晨的第一道曙光里。
穿过阴森但不能再熟悉的死亡之道,前方出现岔道,往左通是往地府,往右通则往冥界警局。
向右边通道走了十来米远,出现一个看守。看守一见是谢九条,还拉了张比以往都臭的驴脸,自觉地往后退了退,给他让开道,连问候都没敢问,生怕哪句话惹了谢九爷的暴脾气,一会炸了就完蛋了。
再穿过繁忙的大厅,来往的人见是第一大侦探回来了,本想上前打招呼,但谢九条直直往前冲,明显不给任何人同他说话的机会。他走过之后,众人立马凑到一起窃窃私语,语气酸溜溜的。
“一回来就摆臭脸,看来不死人那案子非但没结,还很不顺啊。”
“啧啧,九爷都没能办好的案子,看来是真棘手,幸好当时没接。”
一口气没歇,谢九条直接推开了向问天的办公室门。向问天正在处理文件,一听门口这莽撞的声响,就知道,全警局脾气最臭的那个回来了。
不客气地拉开桌前椅子坐下,谢九条伸长脖子:“局长,我有很重要的事要问你,我怀疑我们局里不干净了。”
向问天继续批着手中的公文,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多大的事,翻天啦,我还坐在这呢!我说你小子什么时候能学点规矩,在警局礼貌一点,比方进来先敲个门。出去!”
“局长,我有急事。”
“出去!”
“我……”
碰了一鼻子灰,谢九条只得出去,重新轻轻敲了门,耐着性子等待向问天说了“进来”,再走进来坐下。
“说吧,什么不干净了。”
“局长,上次跟你通话,我没说,因为没证据,不敢胡乱猜测。咱们局里出内鬼了,而且这个内鬼要杀我。”
“哦?”向问天终于停下手中的笔,抬起了头,“冥界警局第一侦探,谁这么不要命敢对你下手?”
“不知道,但这个人应该权力很大。人界的42号就是他杀的,他当时就想借杀42号一并除掉我;他还能随便把我们警局的护甲给万圣教白莫。后来我就要在白莫口中问出他身份的时候,他又及时杀了白莫。他还能毁掉半步多。最可怕的是,他将启爆装置给了殇月教。”
向问天仔细听着,眉头越皱越紧。
“这次在妖界,要不是我的搭档用他的护体救了我,我应该被我身上的冥界之火烧死了……”
“冥界之火……”
听到这里,向问天站了起来,在办公室里踱了几步。
“全警局,只有你一个人拥有冥界之火,用启爆装置杀掉其他人,他们的魂魄还能去冥王那,或者来警局继续任职。而对你,就是灰飞烟灭。狠啊,一线生机都不给你。”
“可是局长,装置和密码向来都是分开管理,密码只有当届局长知道,而这个管装置的,我们下面的人都不知道是谁。这个人不仅拿到了装置和密码,还能指使殇月教、万圣教、妖王三方联手来杀我。依你之见,局里谁能做到?”
“密码,”向问天叹了口气,“之前因为要换届,我提前把密码告诉了那三个候选人。”
“啊?”谢九条瞪大了眼睛:“密码不都是下一届局长确定之后才交接的吗?怎么提前就告诉了那么多人?”
向问天示意谢九条将办公室门关上,然后压低了声音:“我跟你说过,这案子我都跟了很多年了。我一直没想明白,局里一直在打击,怎么能拖这么久,还越演愈烈,要是没人暗中撑腰,怕是做不到。我要退了,但这案子始终是个心结。于是我想趁这次改选,诈出背后的人。”
谢九条恍然大悟,局长果然技高一筹。
“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向问天喝了口茶:“这人不是想杀你吗,既然回来了,你就在警局多呆几日,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激一激他,只要他敢动手,必定露出马脚。我还不信了,我还没退下来呢,有人就敢在我的地盘动手!”
说完,啪一声将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搁,震得谢九条都一个激灵。
从向问天办公室出来,谢九条在局里瞎转悠,无聊地这里摸摸那里看看。向局长要他在局里多呆几日以便激出内鬼,可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动手啊,他要是迟迟不动手,那自己得干等多久啊?白菱刚接管万盛教,夏启刚坐上妖王之位,夏羿不知所踪,幻影死了,殇月教不定要出什么新的幺蛾子......这一大摊子事都等着他回去处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