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熹难以置信地听着这一切。
仝宴还在说。
“我知道你觉得不可思议,我妈跟我这样说的时候,我同样不相信,毕竟当时的录像已经毁了,还不是由着她说。”
“但当我平静下来,我有些相信了,因为任何人都可能会骗我那个男人是我,我妈绝对不会,因为她一直是反对我们在一起的。”
“没有完全的证据,我也不是百分百确定,我也不敢跟你说,但我迫不及待地想确认这件事。”
“那天听说编剧宫蓝约见了不惑,我就连忙赶过去,然后趁给小家伙戴头盔的时候,拿到了几根他的头发,然后我就拿去做了DNA。”
宁熹没做声,唇紧紧抿着,直勾勾盯着手中的鉴定报告书。
人真的是很奇怪的动物。
曾经,她真的好希望、好希望那个男人是仝宴啊,可如今,她竟完全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
仝宴睨着她脸上神色。
“宁熹,对不起,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得到你的谅解。我已经跟我妈彻底闹翻了,我也无法原谅我自己。”
“曾经她威胁你,逼你离开我,我蒙在鼓里,她又瞒着那天的那个男人是我,再次将我蒙在鼓里,我恨她,我也恨我自己,为什么就那么蠢笨、那么懦弱。”
“如果当时,我第一时间去看录像,或许我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如果当时,我第一时间跟你说这事,你当时就会知道那人是我,你也不会离开,我们也不会错过。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仝宴边说,边摇头苦笑。
宁熹一直没做声,还是侍应生过来给两人上咖啡,她才怔怔回过神,将鉴定报告放回到文件袋里。
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才勉强将心里的兵荒马乱压下去几分。
仝宴又侧首从文件袋里拿出一个小的透明自封袋,递到她面前的桌上。
宁熹瞥了一眼。
透明小袋子是几根短发。
“如果你不信,你也可以自己再去做一份鉴定,这是我的头发。”仝宴道。
宁熹垂眸,执起杯托上的小勺,缓缓搅动杯中的咖啡。
沉默地搅了一会儿,才停下手中动作,抬眸看向对面的仝宴。
“其实,对现在的我来说,怼怼的父亲是谁,并不重要。”
这件事太突然了,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她甚至都不知道怎么回应,但她觉得,首先肯定要表明自己的态度。
那个男人是谁,对现在的她来说,确实已经不重要了。
最难的那段时间已经过来了。
而且,怼怼已经大了,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
她也不会为了要给他一个健全的家、健全的父爱,而去接纳一个她已经放下的男人。
仝宴面色微微滞了滞,却也没有太多意外她说出这样的话。
“我知道,我并没有逼迫你跟怼怼认我的意思,我也没有资格这样做。”
“这些年,都是你在付出,我没有尽过一分父亲的责任,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子。我只是知道了真相,确认了真相,来将这个事实告诉你而已,并无他意。”
宁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点点头。
“那就好,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已经不在意当年的那个男人是谁,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另外,这件事就你我两个知道就好,怼怼现在过得很好,我不希望他被打扰。”
仝宴明显很受伤,但还是黯然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末了,又垂眸弯唇苦笑:“至少,至少你跟我还有个孩子,想到这个,我的心,又痛,又欣慰,又难过,又高兴......”
宁熹虽没接话,但看着他这样,难免想起两人的曾经。
心中低叹,她垂眸,看向咖啡的水面。
只能说造化弄人。
忽的想起什么,她弯唇:“要说你母亲还真是奇葩,既然知道那人是你,还一口一句野/男人,说怼怼是野/种,第一次见为了羞辱我,连自己亲儿子孙子都骂的人。”
宁熹语气嘲弄,毫不掩饰。
仝宴面色微尬:“对不起。”
宁熹扬手招来侍应生:“买单。”
扫码付了款,她就提出了告辞:“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并拿起文件袋,朝他扬了扬,不带任何情绪地又加了一句:“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说完,又将那个装着几根头发的透明自封袋拾起,放到文件袋里,起身。
“再见。”然后拿着文件袋头也不回地走了。
仝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咖啡馆门口,并未立即起身,而是一人坐在那里,慢悠悠品着那杯咖啡,眸色一点一点转深。
宁熹来到办公楼下的停车场,打开车门坐到车里面,这才身形一颓,大喘气起来。
其实她并没有自己表现得那么洒脱、那么无所谓,她心里其实是乱的,甚至还有些烦。
原以为自己跟仝宴可以再无瓜葛、再无关系,没想到突然冒出跟他还有个孩子,虽然她要求他不要打扰,但血缘关系摆在那里,无形之中多多少少就是个羁绊。
将文件袋装进自己的包里,她系上安全带。
其实她知道,仝宴敢拿自己的头发给她,让她自己再去做一份鉴定,那他的这份鉴定报告肯定不会有假。
但,或许是她不想相信,又或许是她不愿相信吧,她还是要去再做一份。
刚准备发动引擎,手机响了。
她拿起来看了看,是程风打过来的,她划下接听。
“下班了吗?”程风问。
“下了,正准备回家。”
“来阳光家宴坊306包房,一起吃晚饭。”
宁熹一怔:“现在吗?我准备回家吃的。”
“过来吧,我菜已经点好了。”
“好吧。”
其实宁熹没什么心情,好在程风也不是外人,跟他一起吃饭,也不需要强颜欢笑、拉关系应酬。
来到306门前,宁熹敲了敲门,没听到回应,她还是推开了门。
包房里英俊帅气的男人坐在休闲区的沙发上,拿着手机,低垂着眉眼,长指快速动着,似是在回消息或者邮件。
宁熹愣了。
厉擎屿!
他不是还在国外吗?
而且打她电话让过来吃饭的是程风啊。
后仰身子确认了一遍门上面的号码,是306没错,这才一脸好奇地走了进去。
男人回邮件回得专注,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有人进来了,抬眸,见到是她,瞬时唇角一勾,有细碎的光自漆黑如墨的眸中漾开,流光溢彩。
他朝她伸出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