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寒霜覆武州城畔，北风如狂野之兽，肆意穿梭于黄土漫天的郊野之上，携带着一阵阵凄厉的呼啸，卷起枯叶，洒落一地萧瑟。
马长海心中骇浪滔天，目光凝固在前方那绵延数百步、人数逾千的队列之上。
队列之首，赫然站立着昔日威名赫赫、令人敬而远之的校尉楚云飞。
然而，就在这片刻之前，那双曾指挥千军万马的手，竟无情地下达了向他所在之处放箭的命令，冷峻而决绝。
这一幕，如梦似幻，却又如此真切，令马长海满心震撼，难以接受眼前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待听到楚云飞的质问，马长海赶忙扯着嗓子大声回应：“我乃深井镇机动营一小队少尉马长海，隶属中尉孙德志麾下！”
孙德志！这名字在苏家亲军中，确实有些人耳熟能详。
想当初，孙德志乃是苏定山亲军的百夫长，在军中也算是颇有名气。
马长海报出他的名字，就是想让对方明白，自己绝非敌人。
楚云飞听到孙德志的名字，脑海中瞬间泛起一丝印象。
近来亲军人员变动频繁，不过像孙德志这般的军官，无论如何都是军中不可忽视的存在。
“既然是孙德志的人……”楚云飞刚开口，却又猛地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于是继续追问道：“孙德志不是我苏家亲军的夫长吗？何时竟成了深井镇的人？”
要知道，深井镇如今几乎就是鲁修的代名词。
楚云飞刚才之所以那般充满怨笃之情，或多或少都与鲁修有些关联。
不过此刻听到孙德志的名字，心中的怨火倒是消去了一半。
马长海躲在马匹背后，并未贸然现身，而是高声回应道：“楚校尉，我们是奉王爷……不，是苏将军之令，从原亲军中抽调了二百人，前往新州听苏伶小姐调遣。
其中我们这一百人被调到深井镇，临时编入机动营。此次前来，正是给武州运送一些给养！”
一旁的侍卫官听闻此言，眼中满是期望地看向楚云飞，那眼神分明在传达：前面的人确实是自己人，切不可再有过激举动。
楚云飞心里也清楚，自己刚才的行为确实有些莽撞，好在尚有挽回的余地。
当下便开口说道：“刚才是本将一时情急，险些误伤了你们。既然是来送物资的，那就都过来吧！”
马长海被刚才那一幕吓得不轻，此刻听到楚云飞这话，心中依旧心有余悸。
嘴上赶忙应道：“我这就去通知后方，让他们把物资运来。”
言罢，他轻轻牵起缰绳，缓缓后退，步伐中带着几分谨慎。
直至远离原地二十余步，确保拉开一段安全的间距，他才敏捷地一个翻身跃上马背。
随即策马扬鞭，一路风驰电掣般返回队伍之中。
归至队伍行列，马长海只感到脊背一阵凉意袭来，汗水悄然浸湿了衣衫，他的身体轻轻颤抖了一下，仿佛刚从一场无声的较量中卸掉了力气。
“我们都瞧见了，正打算上前救你呢，到底咋回事啊？”
吴冒本就不是亲军出身，对楚云飞毫无印象，自然也不存在什么从属关系。
马长海不想将事情闹得太僵，却又担心楚云飞会把事情做绝，
只得苦笑着说道：“或许只是个误会。咱们琢磨琢磨，该如何把这些战俘和物资交接一下。”
顾有之敏锐地察觉到马长海脸上的焦虑，不禁怀疑楚云飞动机不纯。
他上前建言道：“我去一趟，把物资清单给他们看看。既然他们已经到了此处，咱们就在这儿交接吧！”
吴冒和郑强一脸茫然，按照命令，这些物资和战俘本应亲自送往武州城，
顾有之这么一说，他们俩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嗯……，这样也好，不过……”
马长海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好意思让吴冒等人做好战斗准备。
顾有之显然看出了马长海的担忧，微笑着说道：“无妨，我去去就回。倒是麻烦几位看好押解的人员。”
说完，还朝吴冒这边歉意地笑了笑。
吴冒觉得顾有之话里有话，尤其是最后一句，似乎有些多余。
“什么叫作……”吴冒心中陡然一惊，旋即反应过来，“顾有之是在暗示我做好准备，严阵以待啊！”
他慌忙看向郑强，又将目光投向马长海。
马长海似乎也明白了吴冒的想法，抱拳道：“你们在这儿做好警戒，我去后面组织人把马车推过来。”
……
且说顾有之骑着马，不紧不慢地朝着楚云飞走去。
来到近前，他朝着军中几个相熟之人抱了抱拳，权当在众人面前亮了个相。
这次楚云飞倒也没再为难他，手持马鞭指着顾有之问道：“为何你们的人不过来？”
顾有之赶忙抱拳行礼，恭敬说道：“我们运输的物资，一部分是粮食，另一部分是弹药。特来请示一下，是分开把物资运过来，还是一起推过来呢？”
武州城这几日战事不断，虽说粮食尚未到紧缺的地步，但也好些时日没人往这边运送了。
至于弹药，消耗巨大，正是急需补充的时候。
“先把弹药给我们，我这就带回去。粮食……”楚云飞说着，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不善地看向顾有之，质问道：“难不成你们想就在此地交接？”
“楚校尉，反正负责推运的都是战俘，也不会给你们增添什么负担。你们人数众多，有些弹药马上就能武装起来，还能减少放在车上的风险。”
顾有之一心想就地移交物资，故而将对楚云飞有利的理由说出。
“哦？物资里有什么能让我们马上取用的？”
楚云飞试探着问道。
“新式手榴弹可直接装备！”
顾有之回答道。
“哦？新式手榴弹是何物？”
楚云飞一脸疑惑地问道。
顾有之从腰间取出一枚新式手榴弹，这是拉燃式的，木柄上套着个木套，将手柄末端密封着。
“你们瞧，我拿出来的就是新式手榴弹。它主要的不同之处在于点火方式。取下这个护木，里面有条绳子，扯动这根绳，就能直接投掷出去。”
楚云飞听着顾有之的介绍，眼前顿时一亮。
他心想，这样的点火方式的确新颖，尤其是在骑马作战时，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还得用火折子去点火。
现在的手榴弹，只需拉燃便能直接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