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南和东北亚的两大集团现在已经基本上消停,无力南犯,周泽普终于可以腾出手来,对付南方各省的牛鬼蛇神、魑魅魍魉。
进入十一月,北方天气奇冷,黄河冰冻数尺。
多年的灾荒,让中等殷实之家也多有破产,小门小户化为赤贫,卖儿鬻女,奔走他乡,饥肠辘辘的流民纷纷加入农民军。
二十四日,农民军乘黄河天险冰冻,数十万人马渡河而去,冲破保定、河南、山西诸路明军的合围囚笼,连克渑池、卢氏、伊阳三县。农民军所到之处,官绅百姓无一幸免,粮食牲畜鸡鸭牛狗全化为腹中之物,金银珠宝古玩字画被搜罗殆尽,以至于天高三尺。一无所有的人们被裹挟进农民军,汇成一股洪流由陕西入河南中原大地。
河南巡抚元默闻之色变,作为河南的最高长官,他负有守土之责,更何况这里还有洛阳的福王和开封的周王,如果洛阳和开封被攻破,他闹不好要丢了脑袋。
“如今湖北,在周泽普的治理下,国泰民安,歌舞升平,倒是个能吸引流民的地方。”
主意已定,元默立刻派出重兵拦截农民军,要求河南省内各部明军,“水路并进,克期汇剿。”但却在南部有意无意地放开缺口,意在引农民军南下,经汝州至淅川、内乡、光化、南阳一带,然后攻入湖北,去打周泽普的秋风。
明廷这个借刀杀人计划,农民军革左五营头领老回回一眼就看破了,“这些当官的,比厉鬼还要歹毒。逼着我们南进,跟华兴军拼个你死我活。我们自己几斤几两还不知道,和人家打,那还不是拿鸡蛋碰石头。”
“当初在河西,咱们延绥、宁夏、固原三镇的镇兵造反,周泽普的河西军团招揽咱,约好共同抗明,咱们拒绝不说,还和他们打了一仗,结果呢?一败涂地。”革里眼拿出烟卷,分给众人,然后取出火柴自己点上,猛抽了一口,“我觉得应该在河南打一打,赚些钱财好过年。有钱没钱,这年总要过的。周泽普那里什么都有,火炮、火枪、罐头、棉服、香烟等,都是咱们急需的。虽说人家同意优惠给咱,可也要钱呐。”
老回回裹紧了将军呢大衣,对负责后勤的侄子马竣道,“华兴野战炮还有多少发炮弹,打汝州够不够用?”
马竣搓着长了冻疮的手,“炮弹不多了,这玩意消耗得太快。不过火药还有几十桶,可以用炸药包轰开城门。”
“要靠近城门,炸药包才能起作用。”革里眼道。
老回回看着远处密密麻麻的窝棚和乱乱糟糟的人群,“那就用新入伙的背土填护城河,跟着我们吃吃喝喝的,他们该出力了。”
老回回对大批的流民也很头疼,男女老幼伤残病的什么人都有,不过每一次攻陷城池,还是需要他们。
革里眼掐灭烟头,“马竣,你把华兴的牛肉罐头、烧酒拿来,给各亲兵营分一分,吃完就组织攻城。”
马竣犹豫了一下, 老回回笑道,“别那么小气,打下汝州,那些狗官和地主老财的钱,就是咱的啦,再向华兴军买就是了。”
革里眼摸着老回回的军大衣,“这大氅真他娘的不赖。告诉亲兵营,破城后,每人发一件。”
众将大喜,只要亲兵营在,随时可以拉起一支队伍,至于那些炮灰,就自生自灭吧。
两天后,汝州守将陈治邦城破自刎,革左五营农民军大获全胜,士气更猛,陆续把各县、集镇、村庄过了一遍筛子。但即使这样,流民们也只能凄凄惨惨戚戚地过了一个春节。倒是老回回等亲兵营换上了呢子大衣,吃上了罐头和白面馒头。
河南巡抚元默和老回回在豫西南斗法的消息,传到金陵,周泽普闻之大为震怒,“麻辣隔壁的,元默的良心大大坏,耍阴谋施诡计,以邻为壑,让流民跑到湖北来祸害我们。”
“我看渝西的战斗,要让革左五营和明军两家在河南打,而且是大打,我们对两边都有所支持。”总参谋长陈思忠道,“不打破坛坛罐罐,那些被诸王、世家、大官僚、大地主兼并的土地就不好收回。老回回他们最好将他们赶尽杀绝。”
“两边打的越凶,我们的企业利润就越多。”何起鸣笑道,“建议老回回把豫西南搅个底朝天。”
周泽普对陈思忠道,“通知下去,让老回回、过天星、满天星他们派人到新野、桐柏,接收华兴提供的武器和冬装。他们可以用抢来的金银珠宝、古玩玉石字画等财物来换。”
“同时电令湖北方面军五师驰援扼守南阳的陈永福,要在南阳城外重挫老回回,打消他们南下捞一票的念头。驻守襄阳的二师、郧阳的八师在各重要关口部下重兵,只要老回回敢渡江,绝不手软。”
农民军每个兵营有数万裹挟的流民,每次攻下城镇后,如蝗虫过境。绝对不能让他们对湖北造成破坏,否则数年的努力将毁于一旦。有所不为,才能有所为。华兴军不是救世主,不需要每个人都感激。
春节后,农民军休整数日后,粮草消耗差不多了,便开始南进,攻占鲁山、叶县、南召等大片地区,兵临南阳城下。
本来只能坐甲自保的南阳知府和总兵陈永福,对华兴军来协助他们守城,表示了极大的感激。接收了华兴军提供的装备后,明军在城外各隘口等紧要处,埋设地雷;在城墙上架起大炮,明军士兵还配发了华兴军援助的手榴弹,整个南阳城同仇敌忾。
老回回马守应连同过天星、满天星等共五营,最终攻南阳不克,死伤万余,尸体堆积如山。为防止瘟疫发生,陈永福不得不派人焚烧,臭气飘入南阳城,令人窒息。
河南巡抚元默闻南阳大捷,惊喜之余,命各路明军开始向南阳方向移动,企图围歼革左五营。老回回见势不妙,
转而攻邓州、新野,唐县,遭到连续的失败,人马折损大半。
此时已经进入三四月份,天气转暖,春草萌芽。
老天爷破天荒地下了一场透雨,大雨持续十天,沟满濠平。尽管天气有些湿冷,但是满面喜色的流民还是冒雨渐渐散去。大半的百姓返回家园,如果赶上这一季庄稼,也许今年能过得去。
既然河南的日子不好过,那就向湖北闯一闯。湖北就像一块肥肉吸引着革左五营。
“打不过,也要拼一拼。赌他娘的一把,我们不当孬种。”
赌徒改世王刘希尧自告奋勇,率领万余人马,兵临位于鄂豫交界处桐柏山武胜关下,企图闯关。武胜关为南北交通咽喉。桐柏、大别二山脉 在此交汇 , 群山环绕 , 山陡峰险 , 雄踞楚豫 , 易守难攻 , 历来为兵家用武之地。
华兴军武胜关守备团血战二日,歼敌数千。改世王灰溜溜撤走。
此刻,明军总兵陈永福气势汹汹地追了过来,以报被革左五营屠戮家乡之仇。老回回马守应等五营迅速转头向西逃窜,不费吹灰之力攻占了淅川县李官桥镇。
要进入湖北,就必须过党子口关,但是华兴军守备团已经在那里以逸待劳。前有华兴军阻挡,后面有陈永福的大军,革左五营被困在丹江水域和众山之间的四十五里大平川,动弹不得。
老回回进入湖北的梦彻底破灭,经过众人商议,决定向华兴军求援。
周泽普派陈思忠去丹江见一见这位让明廷痛恨的家伙,“老回等人均不可信,经常和明军玩什么诈降的游戏,玩弄明廷官员于鼓掌之间,这次如果他们玩这一套,就砍了他们的头,让我们的人控制这支军队。”
首相河起鸣道:“回、革善购土人为间谍,星卜市贩之流多为所用。官兵多则窜伏,少则迎敌。搜山清野则突出郊关,及列阵平原又负险深箐。贼为主,兵反为客,是以多败。”陈思忠以为然。
在丹江水面游弋的炮舰上,陈思忠接见了马守应等农民军将领。老回回提出向华兴军借道,穿越湖北西北秦巴山区腹地,顺着堵河河谷进入四川。
“马头领,你是个聪明人,就不要和我们玩什么猫腻。你借道可以,但是要守规矩。”陈思忠用不容置疑的口气道,“王爷已经命令襄阳、郧阳、竹溪县、房县严密监视革左五营的动向,可以有限度地为你们提供粮食、服装,但是你们必须用抢来的金银珠宝购买,至于武器,可以提供少量的旧式火枪。”
“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尽管老回回马守应一脸的不情愿,但还是接受了陈思忠的要求。
将部队精简到三万人马,革左五营顺利地穿过党子口关。一路翻山越岭,历时半月,农民军终于来到位于四川巫溪县、湖北省竹溪县、陕西省镇坪县三省交汇处的鸡心岭。
“走上鸡心岭,一脚踏三省。去时不知归,归来身失魂。”老回回看着脚下的横亘东西、勾连南北的古盐道,仰天大笑,“我们一踏进四川,便如困龙入海。周泽普和明廷纵然有天大的本事,能奈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