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门外，漕运码头上，锦衣卫军官欧明轩与匆匆赶来的马东交接了雪盐的账目。
看着被酒色掏空身体的马东道：“马公子，这以后大家就是朋友了。需要帮忙之处，只会一声就是。”
马东望着盖着油布一船船精盐，满心欢喜，对欧明轩道：“欧兄弟，你是南方人，第一次来京师吧？要不要我给你做个向导，在北京城游览一二？”
欧明轩道声谢谢，“我家周大人说了，到了京师，只有‘头顶马聚源，脚踩内联升，身穿瑞蚨祥，腰缠四大恒’才是有体面人家的标志，等忙完这几日，咱们一起看看去。”
马东懵了，想了半天，“听你说什么聚源、联升的，这几家好像是商号吧？我在四九城里面也算得上个人物，怎么一家也不晓得？”
欧明轩呵呵一笑，“这是我们华兴的新店铺，还没有正式开业，马公子自然不熟知。”
马东蹙眉想了片刻：“我记起来了，叔叔他老人家曾给我提到过。好像除了这四家外，还有一个是卖鸭子的全聚德。”
欧明轩纠正道：“是卖烤鸭的全聚德，我在湖广老家，曾吃过一回，那滋味，真是没的说。”
马东见欧明轩一副迷醉的样子，笑道：“谁能和周泽普大人交上朋友，得到他的一个点子，至少荣华富贵三辈。”
二人说说笑笑间就分了手，马东要去见一见从山东过来的大哥马霖，欧明轩要去见金雕纵队北京办事处负责人马黑三，筹备几家字号的开业事宜。
马东乘坐两匹马拉的四轮马车奔向隆兴杂货铺。透过明净的玻璃车窗，欣赏着街市的景色。
侍奉丫鬟翠儿帮马东捶着腿，“公子哦，这马车的名字好奇怪，叫什么兰博基尼？”
恶搞兰博基尼自然是周泽普同学的主意。
马东拿起玻璃口杯，拧开盖子，喝了一口茶，“可能是这兰博基尼叫得响亮吧，亦或是西式马车应有西式的名字。”
翠儿抬头看道斑驳的树荫一个卖豆汁焦圈的小摊，“公子，饿了吧，我给你买几个小油鬼。”
“好的，多买几个。”马东拉了一下铃铛，车夫老郑刹住马车。
翠儿打开车门，两步走到小摊前，“大叔，要六个个小油鬼。”小贩拿荷叶给包了，翠儿付了崭新铮亮铜钱，正要离开。
一个喝豆汁的中年人起身问道：“请问姑娘，那镶嵌着水晶玻璃的马车可是你家的？”
翠儿的虚荣心上来了，“大叔，是我家少爷新买的，要二千两银子哦，坐着老舒适了。”
面白无须的中年人看着不远处的马车说道：“我看马车制作精良，用材考究，还镶嵌水晶，两千两不多。”
翠儿笑道，“那可不是？大叔，你看到前面的马灯没有？听公子说，马灯可以手提、能防风雨，夜间骑马能挂在马上，也能挂在马车上，一盏就要花十两银子。”
中年人还要问，马东在车上叫道，“翠儿，别磨磨蹭蹭的，再晚了，就来不及去看大戏。”
翠儿应了一声，向中年人道了个万福，匆匆上了马车。
“翠儿，你知道他是谁吗？”马东接过焦圈，咬了一口。
“管他是谁，看他面白五须，声音尖细，大致是宫里的。”
马东低声说，“我瞥了一眼他，就认出是他是司礼监秉笔李永贞的手下，在内直房经管文书的刘若愚。此人擅长书法且博学多才，和魏忠贤、李永贞多有矛盾。”
翠儿嗯了一声，专心吃焦圈，“不管他刘若愚张若愚的，我心里只有公子。”
马东色迷迷地看着翠儿，“你个小骚蹄子。”
看着轻便马车很快跑远，刘若愚坐了下来，对一旁沉默不语的年轻人低声道：“皇上，如今宫中也没有这机巧的马车和马灯，马琪那个老狗的侄子居然先用了，真是岂有此理。”
朱由校起身，“刘若愚，这不怪马琪，他曾向朕说过这样的马车。是我觉得木制马车最好，没有再要铁制的。今天看来，是朕少了见识。”
刘若愚跟在朱由校身后，“皇上，不如咱们去马琪的隆兴杂货铺看看，那里有许多新玩意，很是巧夺天工。虽说宫内不需要，可避不住皇上的工坊能用得着。”
朱由校本就是由一个技术宅男做的皇帝，听刘若愚一说，便来了兴趣，“能将那马灯做得可避风雨，便使了不是心思。边关将士若能都用上，定少了巡视之苦。”
隆兴杂货铺的后院，马东和马霖兄弟相见，非常欢喜。嘘寒问暖正聊得高兴，前面柜上的小伙计来报，“二位公子，前面来了位客商，似乎有些来头。”
四九城里卧虎藏龙，马东不敢掉以轻心，忙跟着伙计来到前柜，见是朱由校和刘若愚。心中感慨，叔叔还真有一些道行，略施小计，便引得朱由校入彀。
见马东出来，正挑选着东西的朱由校问道，“掌柜，你车上的马灯，我看着不错，也想买一盏供家中使用，为何店里却不见有售？”
马东装作不认识朱由校，，“客官，那马灯是稀奇贵重之物，我也是近日得到的，用着喜欢，舍不得拿出来。”
刘若愚生气说，“你这个后生，忒不会做生意。买卖讲求顾客为上，哪有私藏惜售的道理？”说着冲马东使了个眼色。
马东会意，“既然客官这般说了，总要给您面子。后面还有一盏，您稍后，我现在去拿。”说着，转身入了后房。
不多时，马东很小心的拿着紫褐色的鸡翅木盒子出来。打开，取出一盏马灯放在桌上。又取过铁皮油壶，将煤油注入下端的油皿，拧紧螺丝盖，“客官，您看这里面全封闭，油不会漏出半滴。”
划着火柴，点燃灯芯，外面罩上玻璃罩子，拿过一个蒲扇，对刘若愚道：“您只管用力扇，如果油灯被风吹灭了，我送您十两银子。”
刘若愚接过蒲扇，用力扇了十多下，马灯的灯芯依旧平静的燃烧。马东又让伙计取出水瓢，将水淋再马灯上，说道，“就是在风雨交加之夜，这马灯依旧明亮如故。”
技术宅朱由校同学满心欢喜，对刘若愚道：“店中之物，每样都挑一些，用那四轮马车装了，连夜送进宫里。”
刘若愚取出腰牌，对马东一亮，“小子也，看好了。你今天碰上了好事，快去准备吧。”
朱由校等人走后，马东快步来到后院的假山前，推了推灌木下的灰色的石头，一个门豁然打开。
马东举着灯沿着水泥台阶，下行数十步，来到一个铁门前，敲了三下。
沉重的铁门被缓缓推开，有全副武装的兵丁出来，给马东带上黑色的头罩，牵着他往里走。
在曲曲折折的地道内走了两柱香的功夫，兵丁停下，取下马东的头罩，“进去吧，公公和马黑三先生在里面等你。”
马东慢慢睁开眼，眼前一片阳光灿烂，春光明媚。鸟语花香，自己正置身花园之中，叔叔正和马黑三数步外的在亭子中下棋。
“皇上他们都走了。”马琪眼睛盯着棋盘，问马东。
“看了一会，就离开了。不过将咱家店里的东西，每样都要了些。”马东笑道“刘若愚也真会演戏。”
“那就好，皇上微服出宫，看中了马车等物，心下高兴，便买回宫内，这下老魏不能怪咱家不仗义。”马琪啪的一声，再棋盘上落下一子。
马黑三让下人倒了三杯葡萄酒，“周大人晋级有望，咱们庆祝庆祝。”
马琪笑道，“葡萄酒配上高脚杯来饮，不就便会被官宦人家学了去。这可是一大笔银子。”
“宫里添了四轮马车，客印月、魏忠贤等处，也是少不了的。至于富商巨贾、达官显贵之家，都会跟风的。”马东笑道。
马黑三道：“周大人曾对我讲，舍得舍得，又舍才有得。送给宫里，虽说费了资财，但能得到皇上的喜欢，慢慢将皇上的喜好拉向我们这边，也是值得。”
马黑三回到家中，见家里一片喜气洋洋，夫人已经备好丰盛的宴席等自己。
“夫人，这不年不节的，怎搞得如此热闹。”马黑三坐在餐桌旁问道。
马夫人指了指马盈盈的绣房：“那边来人了，等你不再，便回了军营，明日再来见你。来人带来了周泽普的礼物，有你也有我的。不过给盈盈的的梳妆镜，我看了也要脸红的。”
马黑三一愣：“夫人，你还有张灯结彩就为了这个？”
马夫人白了他一眼：“看你也是个无趣之人，不知道儿女情长。泽普他给盈盈送的是一面雕花玻璃的梳妆镜，上面除了花草外，还雕刻了两行字。”
绣房内，马盈盈坐在梳妆台前，凝视着镜子中粉面含羞的自己，轻轻地念着镜子上的两行短语：当清风吹起你发梢，那是我的思念对你的萦绕；当雨珠在你窗前跳跃，那是我在为你的幸福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