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符慎治家严谨,懵懂混乱中,符婷一应礼节仍中规中距无半分偏差,硬比京中二叔家的孩子还知礼知节懂分寸。惹得老太太一顿伤心,一顿高兴,又一阵心疼。
悲的是如此俊秀的孙儿,老太爷硬是一眼没瞧见。喜的是孙子进退得宜,见面即熟知心知情。又心疼十一岁的少年郎,身子骨瘦弱成这般,瞧着怎么也不似少年,倒像九岁娃娃。
“我的儿,想是靖安穷乡僻壤受了辛苦。这小脸……”老太太心疼的摸一把符思嫩生生俊俏的脸蛋:“一点血色瞧不见……可怜又没娘疼。”又想起长房儿媳从前百般好处,好一番叹息:“大老爷不会疼惜我孙儿,准是逼迫着读书,跟老太爷一般……”扯到老太爷,复又流起泪来。
“老太太有所不知。”符婷被老太太扯着,齐头坐着宽大的屏辇并不敢享舒坦,一歪身子接了丝帕儿为其抹泪:“这孱弱是孙儿娘胎自带的,不关父亲的事。”这头抹完眼泪,又巴巴端茶递去:“大老爷着实辛劳,在外为官不比京中,总担忧行差踏错惹了是非累及家中。”
瞧这小嘴吧嗒吧嗒说得多好,听着就是舒坦:“老太太若是得闲,多让大老爷在身边尽些孝道,也算成全了孙儿。这些年没能尽孝亦无法承欢膝下,爹爹与孙儿寝食难安。”
这大老爷是谁?人家是老太太正经十月怀胎,肚子里掉下的肉,符婷怎么说也隔了层肚皮。这般倾心维护老太太儿子,直把个老太太哄得,搂着心肝宝贝疼着爱着。
当即下令将主院里“悠孑阁”收拾出来,自己要挨着孙子,朝夕相伴。旁边二儿媳妇听罢,急忙着人去办,吩咐完了才将立在一旁多时的儿子拉到前面,让见过大少爷。
府中二叔原非老太太亲生,乃二房所出。因大儿子不在家中,才勉强帮助老太爷支应一些事务,其媳妇也跟在老太太身边料理内宅。
符婷敬爱父亲符慎最重要一点,便是符慎的痴心及对感情的执着。她原是新时代女性,对一夫一妻制有根深蒂固的执着,对二房什么的打心眼就没甚好感。
见二婶推了个瞧着比自己小几岁的少年出来,瞧了瞧倒生得干净,便问了名字年纪:“符荣?原是个好名字,过完年十岁了……你父亲可有字予你。”
符家根子正,子孙都承正统教养,自不会养出歪心眼的家生来。诚然,事无绝对,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侯门大宅总会出几个不肖子孙,这是后话。
正经老爷外放了,二老爷也就享着大老爷的份例,故而符荣被教养得着实不错:“回大哥哥话,二老爷说‘等大老爷回家再提取字的事。’”二老爷便是符荣自己的爹了,大户人家等闲是不唤爹爹的,若符慎这般宠爱子女者,才会容许俩兄弟一路爹爹唤到长大。
符荣见符思不搭话又接着说:“这些年大老爷离京做官,大哥哥又不在家,符荣只盼着一家团聚,别的不敢贪想。”
听符荣答得妥帖大哥哥喊得中听,符婷已有几分喜欢,于是又问了学问。听符荣解义规矩老实,不似个奸猾耍乖的,心中更是满意。
说那古人读书一辈子也不容易,硬是将读过的全文背诵下来,不实诚亦无法做好学问。
做学问又如做人,半分马虎不得,这个道理古今皆然。再则,怎样的父亲教出怎样的儿子,这是符婷俩世修炼出的真理。故认定符荣是个好孩子,对那克己的二叔也有所改观。
“赶明儿老爷得闲,我为你求个字。”偷眼瞧去,老太太一脸纵容与满意,心知查验自个拿捏人本事这关算是通过了:“瞧你一直站着,我们也说了好一会儿话,想必脚疼了罢?”于是指了末位让符荣坐:“我才归家又是侄儿……”
这头说着话眼睛手却没闲着,瞧老太太一动,赶紧将手边的果子捡了剥好了皮送去:“这里外有别摆那儿,老太太又在跟前,你娘难免克谨过了些,才不敢让你坐。你别怨她。”
问学问前不给坐这是摆谱,问完了再看座这是看重。老太太见符思这番作为,知符慎虽未续弦却未娇纵儿子,这才将一应忧心全丢开了。
符荣道谢坐了,又闻大少爷夸赞自己娘亲,又说要老爷予字,自然高兴非常。回去后将一应话学给自己父亲,多是溢美之词,自不在话下。
话传到符慎这头,却惹来大老爷一阵忧心,好一番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