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老家西北那边,穷山洼子那边,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便是人死了,不能去火化。
而且这规矩是祖上传下来,一用,便是上千年。
根据老一辈讲,那尸体乃是死去亡灵身前的寄托,即便是死了,也是需要给亡灵留着,否则,这一家便要有难。
因此,千百年以来,我们老家那一代,都偷偷流传着一个神秘的职业,守尸人。
这个职业据说,清代的时候,还得到过京城里面当官的接见过。
可是后来,闹革命了,说是为了破四害,接着就把村里的许多守尸人,当成了右倾主义叛徒,给抓走了。
不少回来后,便放弃了这样的营生,从此只字不提,安心种田。
直到后来,红卫兵倒台了,老一辈的人,重新拾起了这营生,直到我爷爷,成为村里最后一名守尸人。
守尸人的工作,大多都很清闲。
我爷爷说的,一杆大烟袋,一张破被,再来个草栅子,就够了!
“现在这年头,可比以前睡得好了,都用被子了,不用草席了!”
爷爷每次都悄悄跟在发丧的人群后面,叼着眼袋,一路左摆右晃地跟着,嘴里总是莫名其妙哼唱着我听不懂的调调。
他说,那是他送别死去的人,最后一程,要不人家回头,等他过去了,说他不义气,而且做主的东家也不会给香油钱。
香油钱,值不了几个钱,可是爷爷一年剩下的香油钱,都够他买七八个大烟袋了。
我那时候小,根本不理解,爷爷为何那么中意香油钱。
后来,直到爷爷失踪了以后。
我在回家帮助老爸整理爷爷的遗物时,偶然看到了一串沾满了香油的铜钱,猛然回忆起来,爷爷的举动。
爷爷每次去替人家守夜,总得带个油布纸。
油布纸是老一辈那种独有的蜡黄色的,上面用朱砂画了几个拐拐的老字。
小时候,我看不懂的,多年以后,偶然看林~英电影的时候,突然知道,原来那是一张镇尸符。
用来专门克制尸气的,防止尸体诈尸。
可是诈尸这样的传说,不都是在电影里面才有的剧情吗,而且科学上也解释了所谓的诈尸。
那便是,物理静电反应而已,没有什么特殊的。
爷爷的东西真的不多,一直放在老宅子里面,老宅子,老爸一直舍不得拆,说等哪天说不准,也赶上北境一座四合院,到时候他也当一次拆迁暴发户。
每每这样说,老妈总少不了给老爸一顿白眼。
而老爸每次听老妈说,显得特别得劲,久而久之,成了两人打情骂俏的伎俩。
一对鸳鸯夫妻,倒也显得恩爱。
我懒得理他俩,重新拿起那串铜钱,虽然隔了那么久,那拴着铜钱的黑色绳子,竟然依然坚韧如初,甚至还有些发亮。
“这到底是什么材料做的,一根一根的跟头发丝一样!”
我小心的不断拨弄着细绳,随手拿出一包纸巾,将那绳子上的香油擦去。
原本油性的细线上面,竟然黑中出现了几根白线。
我试探性的拉扯了拉扯,那黑白相间的细线,突然‘嘣’的一声,线断了。
“不会真是头发吧!”
我好奇道,此时仔细观察着手里的细线。
细线有些像极了尼龙绳,可是再脆的尼龙绳,也不可能一拉就断啊。
噗!
我灵机一动,迅速拿出打火机,此时点燃了那团细线。
噼里啪啦!
火焰就着香油,猛地化作一团火苗。
我下意识将其丢在地上,任凭它随着风化作一堆灰烬。
此时,一股烧焦的味道扑面而来,让我差点吐出来。
根据物理学的知识,我已经可以很确定了。
眼前捆绑铜钱的就是一团头发。
奇怪,谁会拿一团头发绑着铜钱呢?
呼!
一阵凉风吹过。
顿时我的大脑短路了一样,后背一凉,,觉得老宅子的某个角落,总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看一样。
四周的土墙上,斑驳陆离,充满了沧桑感,院子中间的石碾子,仿佛已经开始不断转动,老屋里面,似乎传来一阵咳嗽声,清晰有力。
咳咳!
啊~
我惊恐地叫了一声,此时身体向后一退,直接摔倒,手里的铜钱,洒落了一地。
“小峰,小峰,你怎么样啊?”
老爸老妈从屋里跑出来,此时满脸的土灰,面色苍白,好像被人吸了血一般,老爸脖子上,还多了两个浅浅的手印。
“老爸,你的脖子?”
我惊恐道。
老爸脖子上,分明印着两个红手印。
“咳咳,咳咳!”
老爸连续咳嗽了两声,此时看向老妈,没有好气道。
“都怪你妈,刚才我在打扫卫生,她突然一把抓住我的脖子,差点没把我掐死!”
“你还说,要不是你惹我,我干嘛要掐你!”
老妈也是理直气壮道。
听到两人这么说,我心里的石头,缓缓放下,此时也是有些埋怨道。
“老妈,老爸那么皮,如果你把他掐死了,我们怎么回城里去啊!”
听到这话,老爸急了。
“呸呸呸,你是不是亲儿子了,跟你妈一样,惯得!” 接着一家三口又是一阵打闹,大约收拾到了下午五点钟的时候,终于开始往回赶了。
乡下的路不好走,千里坑,万里头。
弯弯曲曲,布满了荆棘,路两边的蒿草,足足半米多高,直接没过了轮胎的高度。
还有些藤蔓一般的野草,爬到了路上,好似小孩子的手臂粗细,霸占了路边。
老爸开车很是沉稳,我一路上,却始终,想着先前烧掉的头发。
究竟是谁的头发啊?
我心里想着,从裤子里面,掏出那包用油布纸包好的铜钱,小心数着个数。
叮!
不过就在我拿出的时候,一枚铜钱,掉到了车座下面。
“嗯?”
我伸出手去摸着,摸着摸着,却抓回一张圆形方孔的黄色纸钱来。
这让我有些意外,毕竟纸钱是烧给死人用的,活人家里是不会留存的。
“老爸,爷爷的东西里面,还有纸钱吗?”
“纸钱?什么纸钱?”
老爸百无聊赖地继续开着车,没有太理会我说的话,继续和老妈打着嘴仗。
就在转过一处路口的时候,突然车子嘎吱停住了。
“这破老爷车,早晚换了它”
老爸叫骂一声,走下车去,此时老妈也跟着下了车。
“哎呀,你这破车,关键时刻老是掉链子,小峰明天还得回去参加期中考试,晚了,我找你算账!”
“好好好,那你先帮我去后备箱拿个扳手啊!”
老爸哄着老妈,两人一边拌嘴,一边打开前面的车盖,不断修理起来。
后备箱也是向上翘起来,得!老妈根本就没关后备箱。
这样,前后视野都被挡住了,被夕阳斜射,懒洋洋的。 我渐渐有些犯困,懒得去理他们,随后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