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以蓉睡得并不安稳,半梦半醒间心有所感,睁开眼,便看见了他眸光柔和的黑眸。
东之庭进了屋,第一时间先撩起锦帐,看看妻子歇得可好。
“我惊着你了?”
东之庭动作很轻,却没想到刚俯身,安以蓉便醒了,他有些懊恼。
“没呢,我今儿觉轻,自个儿醒了。”至于为什么睡不安稳,夫妻都明白,也无需多提。
“京营调拨的增援大军,响午便出发,沿路汇合各地班军,权州距离怀龙城虽然远,但是会加紧赶去的。”
东之庭简单叙说,也免了妻子担忧,“权州有一座城名叫恒城,城高池深,即便没有增援补给,也能坚守一段时间的。”
“等秦乘带大军至,权州之危顷刻可解。”
他给妻子掖了掖被角,温声道:“你莫要起了,我洗漱便回来。”
安以蓉心安了不少,等了东之庭梳洗宽衣后,他上榻搂着她,“歇了吧。”
“嗯,你也快睡吧。”
明日肯定又得早起上朝,她刚才瞥一眼滴漏,现在已经子时过半了,忙连声催促他阖目休息。
夫妻相拥而眠,很快便沉沉睡去,只是隔日早上,二人清醒得却比想象中还要早。
他们是被惊醒的。
不过寅正时分,东之庭睡下不过一个多时辰,天还黑沉沉的,欣蓉堂外,便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须臾,从寒冲进内殿,急慌慌道:“殿下!殿下!”
东之庭早在来人接近后殿时,就倏地睁开双眼,他顾不上安抚被惊醒的妻子,翻身坐起,沉声问道:“何事?”
“殿下,若一来报,刚刚有八百里加急军报抵达宫门。说是……”从寒声音发颤。
“说是昨日入夜时分,权州恒城被敌军所破,敌军长驱直入,已逼向冠城!”
“什么?”
东之庭此一惊非同小可,饶是一贯喜怒不行于色的他,撩起锦帐时,也带翻了小几上的暖笼。
暖笼连同里面的小瓷壶落地,“噼啪”一声粉碎,温水溅了一地,可惜现在已无人顾忌这些。
极其坚固的一座恒城,怎么一日就被西阅攻破?
“蓉儿,我得先出去一趟。”
东之庭来不及回身安抚妻子,一边披衣一边匆匆往外行去,一行人很快出了后院。
“娘娘,老奴伺候您歇下?”
城破的消息如飓风刮过,让人心惴惴不安,但甄嬷嬷依旧强打精神,打算上前伺候主子躺下,“现在不过寅时。”
“不,我不睡了。”
昨晚之庭还跟她说恒城城高池深,结果今日就收到消息说被破了,她如何能睡得着?
刚起身换了衣裳,就听见左稍间安哥儿啼哭声起,她勉强定了定神,“把安儿抱过来吧。”
有儿子分神,也免了胡思乱想。
安以蓉心里清楚,照顾好自己与儿子,让夫君无后顾之忧,就是能帮的最大忙。但理智始终无法尽数控制情绪,她仍有些坐不住,喂饱了安哥儿,又哄睡了他,她不得不找些事情来做,好分散分散注意力。
东之庭在午膳前回来了。
他一扫平日温润,面上竟隐有阴霾。
要知道,东之庭看起来还是个稳重的人,不提外面的伪装,他回到屋里,可从来不带情绪的。
“之庭,怎么回事?”安以蓉秀眉轻蹙。
提起这个,东之庭俊脸再次染上阴霾,他冷冷地道:“恒城被破,我与茗王遥王自请领兵,对抗西阅国。”
“领兵?”
安以蓉还真是被吓了一跳,不是她不信任之庭去领兵打仗,而是她没有想过,他会有这个决定,这有些突然啊。
东之庭叹气,只能跟她仔细道来。
事情要从恒城开始说起……
恒州,萧南国曾经的门户。若是被攻破,敌军要逼近冠城,虽不说一路坦途,但这样的雄关是没有的了。
这样一座要塞,历来是重要防守据点之一,城池异常坚固,将士悍勇,怎么说一朝便被破关呢?
这得从西阅国这边说起。
西阅国觊觎东方国,心思早就有了。
他们现在的皇上,以及他的父皇,都是人物,只是一直都在韬光养晦。休养生息,等待时机。
东方国在西阅国放有暗牒,反过来,西阅国也如此。
权州虽十分警惕,但敌人百般努力之下,总有几条漏网之鱼的。
也是凑巧,西阅国有个老细作,十分幸运被放在了守城门处。
潜伏在权州的细作,无意中发现了一个疑点,统帅罗易石的身体,似乎出现了些问题。
罗易石年近七旬,是东方国著名的老将。他年纪虽大,但身体康健十分悍勇,不逊壮年大将,谋略过人,且战争经验十分丰富。
他忠心耿耿,是中立保皇党的代表人物,因此东孝帝让他镇守权州,这个萧南国曾经的重要门户之一。
但人年纪大了,总有渐渐衰老的时候,就在去年,罗易石发现自己偶尔会晕眩,眼前发黑,要一小会功夫才能恢复。
战场瞬息万变,耽误些许时候,很可能就会引发严重后果。他不是恋权的人,立即悄悄上可一道告老密折,提出让东孝帝另选人替代,好让他退下来。
罗易石干脆利落,但却让东孝帝有些犯难。
要知道,这些边城十分要紧,守将手掌重兵,一般的将军是做不来的。
关键罗易石还特地表示,他的儿孙平庸,能耐不足,不能委此重任。
这般犹豫不决,便拖延了一段时间,直到现在。
罗易石晕眩的症状愈发严重,甚至常炸裂般的头痛感,不得已,只能再上一道密折,说明自己的情况。
不过,东孝帝的旨意暂时还没下来,他依旧未能卸下职务。
然而,作为一个相当负责任的统帅,军务繁忙之余只要他能分身,每日必会上城墙一趟,仔细巡视防务。
日前,罗易石巡察防务时,那晕眩又来了,不得已,他稍稍停顿脚步,等它过去。
然而,就是这么凑巧。他这脚步略顿,微微闭目的情况,却被一个西阅暗牒收入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