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嬷嬷脑中转了一圈,便说:“娘娘刚生产,可见不得丝毫冷风,不若殿下先在外间见一见小主子。”
给庭王殿下一些空隙吧,想清楚了,改天还是想进去,那时再进不晚。
她说得合情合理,东之庭将妻子身体健康放在首位,闻言颔首道:“你说的是道理,正该如此。”
他只能先将心中记挂压一压。
稍等了片刻,里头禀报收拾妥当了,东之庭立即举步进门。
他领着方太医进了门,从寒也跟在后面。
方太医抓紧时间,先悬丝诊脉,确定安以蓉身体无碍。
随后,甄嬷嬷小心翼翼地抱了个大红襁褓,绕过屏风,从里头出来了。
东之庭一瞬不瞬,紧紧盯住了那个小小的襁褓。
刚出生的小婴儿其实并不好看,他小脸儿红彤彤的,眉毛淡得几乎看不见,眼缝儿还肿着。
东之庭的目光却移不开,他觉得世上所有孩子,都及不上眼前的红脸婴儿好看。
他深深吸了两口气,才小心伸出双臂,要接过甄嬷嬷递过来的襁褓。
孩子很小,襁褓很轻,东之庭却手忙脚乱的,好不容易在甄嬷嬷指导下抱住孩子,他却僵着身子,不敢乱动。
东之庭低头盯着小小婴儿,薄唇不禁挑起,微笑渗进眼底,由衷的喜悦。
安以蓉可是他的心爱之人。
心爱之人为他生的孩子,他怎么会不欢喜?
早在与蓉儿成亲之时,他就已经开始期待两人共同孕育的骨肉。
后来,蓉儿没多久就怀上了,这份期待落到实处,一天天陪伴孩子渐渐成长,他日日希冀爱护。
如今,终于把这个孩子抱在怀里。
他的骨血,他与蓉儿的孩子,东之庭此刻眼圈竟有热意,微微发红。
他小心翼翼低头,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小婴儿的额头。
父亲的亲吻,唤醒了沉睡中孩儿,小宝贝努了努粉嫩的小嘴,“咿呀”轻唤了一声。
东之庭首尝惊慌失措的滋味,他连忙问甄嬷嬷,“他这是怎么了?可是不舒坦?”他认为自己没抱好孩子。
话音刚落,也不等甄嬷嬷回答,小婴儿“咿呀”两声后,紧接着眼缝儿动了动,睁开了从出生起便紧闭的双眼。
甄嬷嬷喜道:“小主子睁眼了,这是父子连心,知道是父亲抱着他了。”
小婴儿的眼睛黑白分明,瞳仁很黑很亮,睁眼后也没哭闹,只定定盯着眼前的父亲。
东之庭大喜,他回视孩子,好半响才低声说:“我是你爹爹,你可知晓?”
男声低沉,说不出的柔情满溢。
小婴儿眼睛阖上,复又睁开,还是看着父亲。
这么小的孩子,是听不懂的,但东之庭却认为他听懂了,“好,好孩子!”
他很激动,好半响才想起方太医,忙吩咐对方过来请平安脉。
孩子的手很小,还攒着小拳头,方太医净了手,用帕子抹了又抹,方轻轻搭在他的脉门上。
“回禀殿下,”方太医凝神听了片刻,松手后笑吟吟抱拳,“小主子身体康健,一切皆安。”
“好,重重有赏!”
对于东之庭而言,母子皆安,是他唯一期盼的消息,也是他唯一想听到是消息。
襁褓重新被裹好,父子又互动了许久,直到宝宝打了个小哈欠,努了努小嘴闭上眸子,他这才小心翼翼将襁褓交给甄嬷嬷,再三嘱咐要好生照顾。
东之庭也不能多留。喜讯已经传出去了,庭王得了嫡子,这可是东孝帝的第一个孙子!
东孝帝的赏赐马上就会下来,他必须赶到前殿去,很多事情需要打点。
目送甄嬷嬷进了内室,他才收回视线,转身匆匆出门。
一行人刚抵达前院范围,迎面便碰上庭王府的总管,郑主管忙见礼,并道:“启禀殿下,陛下圣旨到。”
东之庭颔首,快步赶往前头迎接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朕惟道……”太监特有的尖利嗓音响起,宣旨的正是皇宫太监总管周公公。
圣旨上,东孝帝对嫡出皇长孙的诞生表现了万分欣喜,同时对皇长孙之母,庭王妃安氏表示褒奖。接着,就是一连串的赏赐。
最后,东孝帝给自己的皇长孙赐了名,东华耀。
东孝帝孙子的这一辈,从华字。既然取名为耀,可见很是看重的。
只是,在东之庭看来,太看重也不是什么好事。
像穷苦人家,不都兴起贱名,觉得好养活吗?儿子的名字这么耀眼,他怕儿子受不住啊!
更别说,他这儿子是这辈的第一个孩子,本来就很扎眼了,名字再取成这样,东之庭不怀疑父皇对他儿子有恶意都难。
其实,东孝帝对这孙子是真没有恶意的,只是东之庭想多了罢了。
儿子命名权被剥夺,早在东之庭意料之中,他早有了心里准备,即使现在觉得这名字太耀眼,也只能接了圣旨。
接着接受了周公公的恭贺,给了一个大红封,将人送出庭王府,接下来,还有各种忙碌。
东之庭脚不沾地,但他人逢喜事精神爽,整个庭王府,也沉浸在喜悦当中。
外面诸般事宜,安以蓉一概无需多理,等她再次恢复意识时,还未睁眼,便察觉嘴里一阵甘苦味儿。
她抬起眼帘,原来是甄嬷嬷拿了一把青瓷小壶,正往她嘴里灌着汤汁。
“娘娘醒了。”
甄嬷嬷见主子醒来,欢喜道:“您睡了很久,想必饿了吧,老奴立即命人传膳。”
安以蓉瞥一眼窗棂子,外面全无天光,烛火已经燃起,现在夜色深沉,她一觉睡了大半天。
“嗯。”
她点了点头,一天两夜没进食,还拼命使了半天劲儿,腹中空空饿得慌。
习惯性摸了摸腹部,安以蓉这才恍然,她已把孩儿生下来了,慌忙问:“嬷嬷,孩子呢?”
“小主子好得很,正睡着呢。”
甄嬷嬷话罢,忙起身行至数步远的悠车边上,俯身抱起一个大红襁褓。
安以蓉仰脸,这才发现,紧邻床头的另一侧,已安好了一个楠木悠车。
她万分迫切,不顾仍有疼痛的下身,忙以手撑床,挣扎着要坐起。
伺候在床前的丽红等人忙上前,搀扶的搀扶,取引枕的取引枕,小心伺候主子斜斜靠坐在床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