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路上来往的人都很少,只有少数背着农具拿着锄头去地里农作的人。
跟在秦墨身边苏小小拎着从孙大娘家借的餐盒,往村口走去。
“相公,夫子家都有什么人啊?”第一次见夫子苏小小有一种莫名的紧张,就像是小媳妇见公婆的架势,为了给夫子留下一个好印象,还是知己知彼的最好,万一一个不小心提到人家的伤心事就不好了。
秦墨照顾苏小小故意放缓了脚步,说道:“只有夫子一个人。”
“那师娘.......?”
秦墨:“师娘早些时候就已经得病去世了,夫子膝下又无儿女,现在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和青灯相伴。”
“夫子原本与我亲生母亲同乡,所以夫子对我特别的照顾,把我当成亲人对待,而且夫子是咱们村唯一一个有文采的人,在村长的资助下就开了一间小学堂,供族里的孩子上学读书,夫子别的没有其他的爱好,就是特别喜欢读书下棋,而且夫子爱书如命,一般是不舍得让人去看的,而且夫子性子孤僻,对待学生更是严厉负责,所以没有多少人愿意亲近他。”
说道性子孤僻,苏小小不由得想到了秦墨,真的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夫子器重秦墨也很有可能是秦墨的性子和她有些相似,两个人都是那种不会轻易表达自己真是感受的那种人。
边看着平时秦墨对他十分温柔体贴,但是她总感觉气氛怪怪的,仿佛秦墨的身上永远有一层膜,她一直看到的都是秦墨想要让他看到的一面,真实的一面仿佛从来没有在人前流露。
“那相公进去看过吗?”
听秦墨如此说,他总感觉这个夫子和秦墨之间的关系不是那么简单,应该说很是亲密了。
“毕竟我是夫子看着长大的,母亲和夫子又是同乡,所以夫子对我就像是我的家人一般,夫子也是这个村子里为数不多对我好的,所以这才...............”
“怪不得相公要去照顾夫子呢。”苏小小恍然大悟。
“拿夫子平时除了读书下棋来偶什么爱好呢?”
她读书还行,但是比之古代这些说一两句话就带着七八局名言的老先生,她还是属于文盲级的,而且下棋她也是只会五子棋,围棋更是一窍不通,所以就想要多了解一下夫子的情况。
“那夫子还有没有其他的爱好呢?”
“夫子平时喜欢喝酒,还总是喜欢将一些杂文趣事说个其他人听,只不过学生对夫子很是惧怕根本没有敢听。”
苏小小点点头,这个夫子应该属于那种严厉型的老先生,不亚于现代世界的教导处主任,既然那些学生们害怕,她又不是学生自然不必害怕,这样想着便也就不怎么担心了。
秦墨看出了苏小小的紧张,手中的力度紧了紧:“不必紧张夫子不会凶你。”
看着秦墨那高挺的鼻梁,还有那紧绷的下巴,说话的时候总是给人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苏小小摆平心态和秦墨并排走着,现在苏小小已经习惯性的牵着秦墨的手了,秦墨也从刚开始的排斥紧张到现在也就自然地和家常便饭一样。
也许和这样善于伪装的人,特别是经常伪装的就连自己也会骗过去的人,只有体温才是最真实的存在了吧。
“秦大哥,早。”
抬头一看,迎面走来的就是那天找麻烦反而被教训的张秋菊,握住秦墨的手突然紧了一下。
秦墨眉头紧蹙,到底也没有没么表现。
几天没见张秋菊大变样,脸颊瘦的都凹出,重重的黑眼圈怎么也掩饰不住的疲惫,像是遭受了什么巨大的折磨一般,一双眸子沉的让人胆寒,仿佛是一个历经仓上的老人一般,怎么看都不像是张婶子对自己闺女下的狠手。
秦墨象征性的打了声招呼。
“秦大哥这是去上工,小小妹妹这么也起得如此早?”张秋菊的声音有些嘶哑,但是却十分的有力,甚至带着历经时空的沧桑。
“夫子今日身体不好,小小帮忙去照顾。”秦墨冷声回答,“今日地里的活又要不少,就不耽搁你时间了。”
牵着苏小小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完全没有理会张秋菊那尴尬的小脸。张秋菊张了张嘴,到底是没有喊出声。
只是用手挡住了并不是很刺眼的太阳,下巴尖的吓人,嘴角的笑意更甚。
“这是第一次。”
“什么?”苏小小有些不明白。
秦墨驻足,侧过身与她对视,语气郑重:“我以前从来没有遇见过她,今天是第一次。”
苏小小噗呲一笑,原来是这件事,本来就是张秋菊缠着秦墨,秦墨本没有过错,要非要说错的话就错在她相公长了一张人见人爱的皮囊,还有那学富五车的脑子。
“我信你。”只要是秦墨没那个心思,就算再来八个十个张秋菊都不足为惧。
张秋菊不来招惹她,苏小小才懒得和她斗法呢,人生在世及时行乐,要是秦墨对张秋菊有那个心思,就算她百般阻挠也无助于事,反而得了两人的烦,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过好日子呢。
上次只是因为张秋菊污蔑她的名声,她不反击说不定倒霉的就是她。
经过这一个小插曲,两人顺利地到了学堂,说是学堂,不如说是一个草棚,教室的正前方挂着一张孔子的画像,下面就是一个类似讲台的地方,下面已经有三三两两的学生背着书包来了,还有两三个已经在学堂里读了不知多久的书,有人进来也没有抬头,这可能就是学霸的世界吧。
“先生好!”
“先生好!”
“......”
一路上,所到之处都有学生过来作揖打招呼,秦墨也一一点头回应。
走过草棚就到了一个庭院,庭院倒也精致,一排的竹子倒也形成一片小的竹林,旁边有一个水缸,只不过水缸里的水是黑色的,似乎还带着淡淡的墨香味。
秦墨解释道:“这个缸是师傅平时练字时所涮笔的地方。”
“墨池?”和她记忆中的王羲之有得一拼,现在苏小小对这位夫子更加好奇了。
一道爽朗声音从里屋传出来:“哈哈哈哈,这名字起的好,咳咳咳......”
秦墨深深地鞠了一躬,“夫子。”
等到那人从屋里走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慢慢的从黑暗变得有色彩起来,最终倒影在了苏小小的瞳孔之中,苏小小整个人都惊得说不出话了,笑容僵硬在脸上,木木看着那人,仿佛想要透过那具身体在看什么人,眼泪就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那人看着苏小小直勾勾的看着他哭,吓了一跳,捋着自己的白色胡须,看向秦墨:“小姑娘这是怎么了,被我吓到了?”
摸着脸自言自语道:“我有那么吓人吗?”
学堂里的学生怕他这个他知道,平时对着那群学生也都是板着脸很是严厉,所谓严师出高徒,他要是和那群瓜娃子嬉皮笑脸的还成何体统,但是想着苏小小是女孩,也就收敛了几分,应该没有那么吓人吧。
苏小小在一边哭,秦墨安慰着面前的小姑娘,只有老先生一个人独自怀疑自己是否表情太吓人。
看着这门口的白胡子老爷爷,苏小小悲从中来,这个夫子和她相依为命的爷爷长得一模一样,就连捋胡子的动作都是十成十的相似。
前世爷爷已经去世,苏小小不禁怀疑,站在面前的人就是自己的爷爷。
“爷爷”苏小小不由自主的呼出心里那日夜思念的称呼。
夫子显然被苏小小的称呼有些惊到,脸色一板,想说什么看了看秦墨也就忍住了。心里却想着:我何时多出了一个孙女?
“跟着秦墨叫我夫子就好。”白胡子先生就这样说了一句,又带着病态的咳嗽声进了屋。
“夫子就是严肃了点,你跟在我身后她是不会凶你的”秦墨看到苏小小如此反常,有些担心她是被夫子的严肃表情吓到了。
苏小小含着泪水,努力的忍住扑上前去问个清楚的冲动,摇了摇头,“我没事,刚刚有了沙子进了眼,有些触景生情罢了,不碍事。”
见小妻子止住了泪水,秦墨也没有再问下去,带着苏小小进了正屋。
进入房间,一股浓烈的中药味扑面而来,就见刚刚见过一面的夫子面色发白的坐在首座上,呼吸急促,咳嗽声不断,整个身子都跟着颤抖。
客厅里充满了夫子的咳嗽声,像是把整个肺都要咳出来。
秦墨面露担忧之色,想要上前倒杯水,被夫子制止,经过一阵剧烈的咳嗽到也减轻了不少,整个人也都爽利了很多。
夫子看着被秦墨护在身后的小姑娘,不由得好笑,他那么大年纪了,倒还是第一个听人家叫他爷爷,这感觉......也不错。
“咳,你就是小小?”
“是的”
这个人和爷爷长的太像了,不过也就是猛地一看很像,再仔细一看其实还是有很多不同的地方,单说这给人的感觉面前这位夫子和爷爷的就完全不同。
爷爷是那种和爱温顺的,总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让人心声亲近之感,而这位夫子,常年带着一种严师的严肃之感,有种教导处主任的感觉,而且这位夫子眉脚处有一颗痣,而爷爷却没有,即使有微小的不同,但是不妨碍苏小小想要亲近这位和爷爷相似的夫子。
现实中,她的父亲没有继承爷爷的志向,承担起家族的医药传承,而选择了和母亲一起玩出闯荡。
她从小就跟着爷爷一起在老宅子里长大,在她的印象中,从记事起,关于爸爸妈妈的事情都是从爷爷口中得知,亦或者是爸妈一年一次的电话中才能听得到声音。
有的时候看到其他的小朋友有爸爸妈妈接送她也会羡慕,这时候奶奶就会抱着她翻看爸爸妈妈的照片。
后来奶奶因为疾病去世,爷爷年纪大了,更是经常生病,最希望的就是能够看到自己长大成才,继承家族的衣钵。
但是她才刚刚要真正的想要了解家族传承的时候,父母欠下巨债逃离国外的消息不仅而走,传到了爷爷耳中。
为了给爸妈还债,爷爷把老宅子买了,还把自己一生的积蓄全都拿了出来,但是还是无法填补这其中的窟窿。
怜惜不到爸妈,追债的人有一只上门滋事,她和爷爷只能够东跑西奔,这些要债的人每一次不是打骂就是威胁恐吓,偏偏手中还有带着爷爷的印章的字据,为了还钱他们换光了所有的积蓄,只能够过着不见天日的生活。
爷爷也因为在躲债的过程中突发心脏病,在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离开了人世。
在这个世界,当她在一个看到这熟悉的面孔,就会想起告诉她身正不拍影子斜的爷爷,那个告诉她许许多多人生大道理的爷爷,心里最柔软的一部分被人勾起,心中的酸涩便再也隐藏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