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真的累了,裴乐趴在床边就睡着了,但是她的手始终紧握着莫衍的,不曾松开过,生怕莫衍醒来找不到自己。
翌日。
莫衍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裴乐的手,伤痕累累,刺痛了他的双眼。
他抬手摩挲着裴乐手背上的伤痕,轻轻柔柔,心里酸涩难耐,明明说要娶她为妻,如今到害的她替自己担心受怕。
“不要!”
裴乐猛然惊叫一声,从梦中醒来,朦胧的双眼在看到莫衍的那一刻,她哽咽出声,“玉衍,你终于醒了……”
“乐儿。”一开口,莫衍的嗓音是哑的,虚弱无力,即便如此,他还是想替她擦去眼泪,“别哭,我没事了。”
裴乐握住莫衍的手,凑近嘴边,又贴在脸上,“没事就好,你饿了吗,我去给你准备吃的。”
她胡乱的擦掉眼泪,想着莫衍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一定会饿的,转身就要走。
“不要走。”莫衍拉住裴乐,起身的时候扯疼了身上的伤口,他手肘撑在床边,低呼一声。
“哎呀,你别动啊。”裴乐急忙的坐在床边,扶住莫衍,“我不走了。”
莫衍顺势倒在裴乐怀里,身上的疼痛顿时也减去一半,“乐儿,外面是不是下雨了?”
窗外阴雨沉沉,细细的雨丝落下,将入眼的事物蒙上了一层雾气,让这个即将进入冬季的北燕寒意更浓了些。
“恩,今天天气不好。”
裴乐望着门口从屋檐下落下的雨滴,滴滴答答落在青石板上,瞬间支离破碎,她心思烦乱。
本来想着今天带着莫衍出发去西域,但是天气突然凉了下来,裴乐怕莫衍受寒,这天气又不争气,只能搁置几天了。
“乐儿,你的伤还疼吗?”
莫衍闻到裴乐身上有淡淡的草药味,明知道有曲易在,她的伤没大碍,但是他总是想知道她的一点一滴,好像这样不管发生任何事,他都会很安心。
“不疼了,”裴乐搂着莫衍,下巴抵在他头顶,“玉衍,我们要不要……成亲?”
莫衍一愣,眉头微皱,苍白的唇蠕动几下,终是没有发出声音。
他当然想娶裴乐,这是他此生的梦想,但是莫衍能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奇靈盅毒的毒是天下人最怕的,无人能解,更无解药,死亡是最终的归宿。
雨越下越大,打在树叶上发出啪啦啪啦的声音,下雨天成亲似乎也是个不错的注意,这样想着,裴乐嘴角的笑意渐渐深了。
半晌,没等到莫衍的回应,裴乐微微侧头,瞧见他闭着眼睛,呼吸均匀,她轻笑出声,“又睡着了……那就早点醒来……”
裴乐低头,在莫衍额间落下一个轻柔的吻,炙热的鼻息见似有一丝叹息,被莫衍轻易察觉,他并没有睡着,只是不敢给裴乐答案。
那个答案他曾经对裴乐说过几次,每一次说出口都坚定了娶她的心,如今,想娶她的话成了莫衍心尖上的隐疾。
不说,伤她;说,伤她……
晌午的时候,雨还在下。
云芝和黎玉为燕台和邱玉臣的准备了衣冠冢,在裴乐的陪同下去往悬崖那边,莫衍执意要去。
“玉臣,燕台,你们一路好走。”
云芝跪在山崖边,将纸钱和邱玉臣喜欢的白玉兰抛下悬崖,这两天发生事情太多,身心疲惫,眼睛也肿的跟核桃似得。
黎玉撑着伞站在云芝身后,默默地流着眼泪,“燕台,我的好兄弟……”
他和燕台同出师门,虽然不是受教于同一个师傅,但是两人年幼时便是要好的玩伴,也是相互较量的对手。
他们上阵杀敌同生共死,喝酒耍剑促膝长谈,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莫衍身子虚弱,坐在马车里,脸色除了苍白以外,找不到任何情绪的变化,只是幽深的眸凝视着悬崖,眼神缥缈,不知道在看什么,也没有人能猜出他的心思。
裴乐站在马车旁边,撑着伞,泪眼婆娑,她到希望莫衍能够将内心的悲伤发泄出来,但是她也知道他不会。
最难过的难过是悄无声息的,毫无预兆的,也是最令人心疼的难过。
“臣儿,都是爹爹的错啊,对不起……”
邱丞相抱着邱玉臣的衣服,跪在湿漉漉的地上,满是岁月沧桑的脸上已被泪水浸湿,发丝有些凌乱。两个女儿双双去世,归根结底都是他一手造成的,邱丞相内心愧疚不已,心如刀绞。
他今日没有穿朝服,而是穿着素白的孝服,脊背佝偻,让他消瘦的身子看起来摇摇欲坠。
拾二远远地站在后面,他的眼里始终只有一个裴乐,而裴乐只看到了莫衍,如果可以,拾二希望中毒的是自己。
曲易出现在拾二身后,冷冷的开口,“你不打算告诉裴乐事实吗?”
拾二一怔,转头看向曲易,“为什么要阻止我杀莫寒羽?”
“我不是要阻止你杀他,只是想知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曲易始终保持与人保持一种疏远的距离,就连眼神都透着凉薄,那日他跟踪拾二到猎场,确实是想知道他的目的,根本没想过要救莫寒羽。
“我要是不来找你,怎么知道你在为暗鸦办事,怎么从你嘴里套出暗鸦在猎场埋炸药的事情,要知道炸药一点燃,裴乐也会丧命,你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拾二怒视曲易,“我就是要保护裴乐!”
他情绪失控,那日拾二只想着他很快就要裴乐远走高飞了,的确忽略了裴乐的安危,幸好裴乐没有受伤,否则他一定会追悔莫及。
曲易静静地看了拾二片刻,立刻知道了他的心思,背手而立,“如果裴乐知道是你协助暗鸦谋反的,你觉得她会怎么做?”
这恐怕是拾二最担心的,不仅如此,就连燕台被抓最后坠崖的事情也是他间接害死的,要不然邱玉臣也不会追随燕离而去。
拾二望向崖边站着的裴乐,半晌才是说,“裴乐是我的主人,她不会抛弃我的,不会!”
这个信念一直支撑着拾二,让他觉得裴乐的心中一定有他的位置,如果不是裴乐突然回头,如果不是裴乐的眼神透着几分揣测,拾二会一生相信裴乐不会抛弃他的。
裴乐转头,透过细细的雨丝望向拾二,她眼眸清淡,即使隔着距离有些远,但是她依旧能感受到那个翩翩少年的身上有着单纯的心。
可是,他已经长大成人,面容俊秀,身姿挺拔,俨然一幅少年郎的潇洒倜傥,裴乐看了半天,在他的眼中,她始终没有发现那最初的纯粹。
裴乐想到了拾二突然出现在猎场,突然从背后袭击暗鸦时,暗鸦说的那句话,当时情况紧急,她并没有在意。
现在想想才发觉,拾二的出现过于蹊跷,裴乐唇轻抿,眸色深了几分,须臾便撤回视线。
这个眼神过于炎凉,拾二心中一怔,不由的垂下眸光,主人会抛弃他吗?
“你确定,你杀的是莫寒羽?”
“什么意思?”
曲易没有作答,朝着悬崖走去,飞起的衣角擦过拾二的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