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没来由的恐慌袭来，何娜不安的抓住王嘉木的手臂。
在一片芳香的狼藉中，他们两个维持着这个姿势站了很久。
很久之后，王嘉木才觉得自己力气恢复了些。
他放开了何娜，又恢复了以往的礼貌得体：“今天不是周末，你不用回去上课吗？”
“完全不用。”何娜撒谎说，“教授这周有事儿，所以课程调整了。”
“原来是这样。”王嘉木有些心不在焉，“我可能送不了你了……给你叫个车回去？”
和回学校比起来，何娜更在乎王嘉木。
低头看看王嘉木血涔涔的脚，何娜担忧的问：“你脚上的伤……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这点小伤，不算什么的。”王嘉木现在只想找个地方歇着去，“你不用管我了，想回学校还是想呆在这儿都随你。要是出去的话，电子锁的密码是6个0……只要不把我吵醒，拆房子我都依你。”
何娜很少反驳王嘉木的话，但这次她说什么都没答应。
“来！你跟我来！”何娜拉着王嘉木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你坐下，在这儿等我……卫生间在哪儿？”
王嘉木指了指旁边的位置，何娜小跑着过去了。
何娜脚底也踩了不少的小碎玻璃，她随便用水冲了冲，算是简单处理过了。
在柜子里找出了医药箱，她马不停蹄的跑了出去。
“把脚给我。”何娜盘腿坐在沙发下面，她仰头笑道，“我给你看看。”
“不用了吧？”王嘉木觉得麻烦，“我自己处理就行，这个……”
何娜没理会王嘉木的拒绝，她的小手搬着王嘉木的大脚放在了膝盖上。
“我的天啊！”何娜心惊肉跳的看着伤处，“扎的这么深，你都不疼的吗？”
疼。
可是心里的疼更重，也就察觉不出来了。
王嘉木从运动裤的口袋里掏出香烟，他偏头点了一根。
在一片薄薄的烟雾中，王嘉木看着认真为自己清理伤口的何娜。
“你真是个听话的好孩子。”王嘉木淡淡的说，“知道懂事儿，不给别人添麻烦……等结婚的时候，你可得擦亮眼，知道吗？”
何娜的手上一抖，药水洒的有点多。
黄色的消毒液顺着王嘉木的大脚往下流，一滴滴的落在地面上。
“我没想过结婚的事儿。”何娜干巴巴的说。
恐慌的感觉又来了，何娜急忙转移话题：“你家里布置的也太简单了，连双拖鞋都不准备。”
“你都看到了。”王嘉木弹弹烟灰，“装的再好也禁不住阿凌砸的……与其被她毁掉，不如就这样返璞归真的好。”
何娜清理着伤口上的碎玻璃，她问：“你和阿凌姐……你们两个的关系没有缓和的可能了吗？”
王嘉木笑了笑。
“有什么好缓和的？”王嘉木反问，“你能把碎掉的玻璃修好吗？不能吧？”
王嘉木把烟头碾灭，说：“碎了就是碎了。”
何娜专心的给王嘉木上药。
以前王嘉木很抗拒和别的女人说起阿凌，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他话格外的多。
“你现在还年轻，你哪儿懂什么爱情啊！”王嘉木轻笑着说，“好感，冲动，你就觉得是爱情了……爱情不是什么好东西，婚姻更是个王八蛋。”
“爱情让人头脑不清楚，婚姻让人变的丑陋。看我和阿凌就知道了啊！在一次次厮打中，所有美好都面目全非……她说的很对，我们都有错，我们都是罪人。”
“好孩子，不要去爱人，要爱就爱你自己。爱自己的时候天高海阔，爱上别人就跟过独木桥一样，路会越走越窄。”
给王嘉木的脚伤包扎好，何娜轻轻搬着他的大脚放在地上。
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笑说：“嘉木先生，我不这样想呢！”
“以前我没和阿凌在一起的时候，活的多滋润呢！”王嘉木又给自己点了一根烟，“女朋友一堆一堆，一个月换一个都能换半年……现在，哼！”
何娜抱着药箱，笑着问：“你就那么怕阿凌姐吗？”
王嘉木的眼睛被熏了一下。
间隔了几秒钟后，他才说：“我并不怕她……我怕失去她。”
何娜的呼吸一滞，她的笑容僵硬在脸上。
“可我还是失去了。”王嘉木没有注意到何娜的表情，他自顾自的讲着，“所以啊，爱情让我们变的丑陋，变的心胸狭隘……不是走独木桥是什么？”
走独木桥吗？
何娜比王嘉木更有资格说这话吧？
现在她坐在这里，待在他身边……对她来说，等于选择了一条看不到尽头的崎岖之路。
王嘉木和阿凌的婚姻再折磨，再痛苦，那条路上还是有他们两个人的。
而何娜没有，她只有自己。
即便如此，何娜也无法赞同王嘉木的话。
“不，我觉得不是这样。”何娜笑说，“爱情，爱人……会扩大我们认识世界的边界。”
王嘉木眯着眼看她：“边界？”
“是，边界。”何娜想了想，说，“在我没认识你的时候，你知道我的世界是什么样吗？”
王嘉木犹豫了一下，配合的问：“什么样？”
“很单调，很乏味。”何娜深吸了口气，说，“我没什么业余生活，朋友也不是特别多。生活中的烦恼，来来回回也还是那些。钱，学习，父母……很无聊吧？”
王嘉木点点头。
何娜笑道：“可认识你之后，很多事情都变了。”
“变的更爱哭了？”王嘉木笑她。
何娜没有开玩笑：“不是，我变的……更有感情了。”
“以前我看画是画，听歌是歌。”何娜低头揪揪衬衫上的线头，“爱上你后，看画是你，听歌也是你。色彩有感情，音符有情绪……因为你，我感知世界的情绪更复杂了。”
王嘉木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爱人，会带我们进入到完全不同的世界。”何娜的想法或许稚嫩，但却真挚，“我们的世界没有变小，是我们感知的边界变大了……不是爱情让心胸变狭隘了，是在爱的世界里，原本的我们变的渺小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