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维明突然动手，孙主任猝不及防。被打了个正着，孙主任带的眼镜都被打掉了。
大学生也是学生，学生打老师，简直是件罪该万死的事儿。
尤其是像孙主任这样手里有点职权的，更是在学校里众星捧月，大家都奉承着他说。
现在突然被一个学生打了……
孙主任扶着旁边的桌子站住，他气的脸上肌肉抽搐。
“张维明，你这是……”孙主任又惊又气，“你……你为什么啊？”
张维明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掌，他的手在微微发抖着，不知是紧张还是兴奋。
为什么……孙主任贬低何娜时的语气，实在是太像张维明的爸爸了。
张维明记得在他小时候，他爸爸和别的女人提到自己妈妈时，就是这样冷漠的口气和不屑。
我老婆啊，没有情趣，在床上像一条死鱼一样，也不知道当时我怎么鬼迷心窍就看好了她。
我老婆啊，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唯一能做的就是生儿子做家务了，我和她在一起就是对付过日子，没有感情的。
年幼的张维明每次听爸爸这么说，都气的想要痛扁他一顿。
遗憾的是，那个时候的张维明太瘦小，太无能，他根本无法反抗父亲的权威。
因为妈妈不懂保护自己，他又不能保护，所以妈妈自杀死掉了……很长一段时间，张维明都活在这样自责的阴影下。
现在张维明从阴影里走出来了，他可以去做一直想做又不敢的事儿了。
他长大了，有力气了，他能说出真实的想法，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对于何娜，他是有能力去保护的。
短暂的震惊后，孙主任回过神来。抓过旁边的教案本，孙主任照着张维明的脑袋打了一下。
“别以为我和你爸爸关系好，我就不会打你！”孙主任气的跳脚，“我现在就替你爸爸教育你！让你明白明白，什么叫做长幼有序！”
孙主任不提张维明的爸爸还好。
说到张维明的爸爸，张维明更火大了。
过往心中的恨意都被激发，他是血脉喷张。
抓住孙主任的手腕，张维明冷冷的看他。
“你们这种男人，简直是男人中的败类！”张维明言辞激烈，“就是因为你们把女人当玩物，不珍惜女人的感情……就是因为你们这样，女人才会心灰意冷绝望的！”
孙主任没有张维明年轻有力，现在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张维明如此冲动，孙主任也有点害怕了。
“你干嘛？你想干嘛？”孙主任在桌上摸了摸，摸到一块儿镇纸握紧，“我警告你……你不要再过来了啊！”
孙主任挥手打了过去，张维明没被他打退，倒是被他打的头破血流。
锁上的办公室门里，吵闹声不断，张维明和孙主任打的是你死我活。
还是路过的警卫听声音觉得不对劲，冲进来才把两个人分开。
“孙主任？张主席？”保安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你们两个……这是为什么呀？有事儿好好说啊！何必动手呢？”
“你问他！”孙主任吐掉口中的血沫，“这浑小子……突然跟疯了似的！”
孙主任质问张维明，张维明却什么都没说。
用袖子擦擦额上流下的血迹，张维明转身走了。
“你瞧瞧他！”孙主任指着张维明的背影骂，“这个不尊师重道的混蛋……他这是什么态度？”
保安不了解两个人的恩怨，只是傻笑。
从小到大，张维明一直是模范生。
模范的笑，模范的生活，保持优秀，从不出错。
可是今天，他却出格了。冲冠一怒，打了院系主任，犯了大错。
虽然做出了出格的事儿，但张维明完全不后悔。带着满身的伤，他打车直接去了北城医院。
张维明伤的不算重，就是样子狼狈，让行人侧目。
见他满身是血的走进医院，护士站的小护士好心的问：“你这是怎么了？要不要让医生给你看看？”
“谢谢，不用了。”张维明看着一塌糊涂，脑子却前所未有的清醒，“我不是来看病的，我是来找人的。”
“你还找什么人啊！”小护士劝说，“你找什么人也不着急一时啊？你先把伤看看，然后再去呗！”
张维明正想着如何回绝时，他碰巧看到了从病房里出来的何娜。
“真的不用了。”张维明指指不远处的何娜，“我朋友在那面，我去找她。”
小护士抿嘴笑：“小伙子还挺纯情，这是故意给女朋友看的，好让她心疼吧？”
张维明笑笑没回答，他快步走到了何娜身后。
何娜是出来丢垃圾的，她心事重重的往前走着，根本没注意到张维明。
张维明看她瘦小的背影，心里是一阵心疼……单手从后面抱住何娜，他将下巴抵在了何娜的头上。
见张维明的行为浪漫，护士站的小护士们都在偷笑。
如此浪漫的一幕却给何娜带来了不小的惊吓！
被抓时的恐惧感觉突然涌上，何娜失控的站在走廊里尖叫！
张维明被她喊的浑身一僵！
在和孙主任发生争执前，张维明控制感情还是控制的比较好的。最起码每次和何娜呆在一起，他都表现出风度翩翩从容有度的样子。
充当着好好学长的样子，张维明脾气好的很。
但动手打完孙主任后，张维明的情感忽然就得到了释放，跑来见到了何娜，他很是情难自禁。
就是想靠近她，就是想亲亲她。
就是想和她呆在一起，不去问别的其他。
只是张维明没想到，他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何娜的情绪失控了！
何娜厉声尖叫，表情崩溃……张维明看到她的反应，立马就懂了。
张维明的妈妈一直有情绪问题，这种反应张维明见了太多。
应激性心理障碍，对伤害的恐惧如影随形的一种疾病。
张维明立马松了手，他安扶着对何娜解释说：“何娜！是我！我是张维明！你别害怕！”
何娜转过身看到他的脸……她怕的更厉害了。
“你这是怎么了！”何娜脸色惨白，“你……发生事故了吗？”
张维明不好意思的笑笑，笑容牵动脸上的伤口，他疼的呲牙咧嘴。
“是啊，发生了点意外。”张维明惨兮兮的说，“我还没吃完饭呢……就被一个混蛋给打了。”
何娜不再尖叫了，但她的精神还是没能放松。
“被打了，”何娜拼命忍住没去想自己被关的小旅馆，“那你要不要去……报警？”
“不用了，我也揍了他。”
“哦，好吧！”
张维明非常克制的接过了何娜手里的垃圾，笑着说：“有时间吗？能不能陪我去吃个饭？”
“吃饭，吃饭。”何娜重复了两遍，才回过神来，“行，那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和我妈妈说一声。”
“好。”张维明笑的温和，“我在这里等你。”
何娜回病房告诉妈妈，说自己有个同学来了。何娜妈妈还是对她不咋搭理，她爸爸对她却是格外的关怀。
“去吧！早点回来。”何亮口齿清晰了不少，“对了，男同学女同学啊！要是男同学的话……你注意点影响，别让别人误会。”
别让别人误会……别人是谁呢？王嘉木吗？
何娜这么想的，可没有这么说。跑出了病房，她去找张维明了。
现在这个时间已经不早了，他们两个去外面吃饭也不太合适。
何娜考虑再三，带着张维明去了医院的食堂。
医院的食堂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但并不是二十四小时有热饭。现在不是用餐时间，食堂里在卖的也是些晚饭剩下的包子馒头，又硬又凉，让人看了就没多少食欲。
何娜有医院食堂的饭卡，她给张维明买了几样饭菜。用公用微波炉稍微热了热，才端来给张维明吃。
“不好意思，只能带你来吃点这些东西。”何娜很是歉意的说，“招待不周，希望你不要介意。”
张维明撕开一次性的筷子，他笑了：“有菜有饭，有汤有肉……这还算招待不周啊？是你太客气了吧！”
或许是因为喜欢的人就坐在对面，张维明吃起饭来格外的香。要是按他平时的饭量，这些东西他根本吃不完。可有何娜在旁边看着，张维明是一点都没剩。
看张维明吃的干净，何娜低声问：“你吃饱了吗？用不用我再去买点别的？”
“饱了。”张维明把餐盘推到一边，他笑着看何娜，“我就这么跑来会不会打扰你？”
打扰倒是不会，就是他刚才确实把何娜吓坏了。
“我爸爸现在没什么事儿了，等出院后他按时吃药就行。”何娜说，“倒是你，你这伤太重了，不用找医生看看吗？”
张维明用手摸了摸脸上干透的血迹，笑说：“现在坐班医生都下班了，只有急诊医生在……我就算是去看，也只是小护士给处理一下伤而已，别的也查不了什么。”
“伤还是要处理的啊！”何娜稍微凑前看了看，“你这伤都在脸上，弄不好会留疤的吧？”
张维明满不在意：“留就留呗……我一直都不喜欢我的脸。”
“为什么？”何娜笑说，“你可知道学校里的女生，有多少人喜欢你这张脸吗？”
张维明知道，而就是因为他知道，他才越发不喜欢自己的脸。
医院食堂里大部分的灯都熄灭了，张维明带血的脸看着叛逆又乖张。
“我的五官，身材，和我爸爸有七分像。”张维明缓缓的说，“我爸爸是长的不错啊，但人也是真的烂。从来都是风流多情，还不负责任……他伤透了我妈妈的心，然后又要了我妈妈的命。”
“张维明……”
何娜想劝劝他，但这毕竟涉及到人家的家事儿，她说太多好像又不太好。
医院食堂的洗碗工在不远处洗碗，空荡的食堂里回荡着碗筷乒乒乓乓的撞响。嘈杂的声音像是奇妙的背景音乐，张维明的话听起来反而有些与世隔绝的空旷感。
“我妈妈爱我，我的脸却总是让她想起自己绝情的丈夫。”张维明自嘲的一笑，“多可笑啊！就算她想办法逃开丈夫，却不能舍弃掉自己的儿子。每看我一次，她就伤一次……讽刺吗？”
何娜左右为难，点不点头似乎都不太合适。
张维明缓缓的叹了口气，他还是在笑着：“可想而知，我是多么厌恶自己这张脸。所以我从小就努力把自己打扮的不像我爸爸！穿着，言谈，举止……只要能不像他，我才自在。”
“你想开些。”何娜笨拙的安慰着，“这些事情……还是顺其自然吧！”
张维明早就想开了，要是现在还想不开，他当年发现妈妈的尸体时就跟着一起去死了。
“我和你说这些，不是因为我放在心里压抑。”张维明抬头看何娜，眼神中是体贴入微的爱意，“我会告诉你，是我想让你知道，想让你了解我。”
何娜低下头，不敢和他对视：“是，我明白……我还是建议你去看看医生吧！总不能一直带着伤生活嘛！”
“听我说完了我的事儿，你要说说自己的事儿吗？”张维明的视线落在了何娜脑袋的绷带上，“我真的很想关心一下，你是怎么伤到的呢？”
这个……
何娜说不出口。
“对不起。”何娜拒绝了，“我不是不想和你说，别人我也同样不想讲……我明白你是好意，但请你不要再问了。”
感觉出何娜的隐瞒，张维明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你知道吗？何娜是王嘉木的情人……
你没看出来吧？上次张老板请吃饭的时候，王嘉木就是带着何娜一起来的……
张维明看着何娜，一时间他竟然说不出话了。
何娜被张维明看的浑身不自在，她从椅子上站起身：“时间不早了，你身上还有伤，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还得……”
“能和我在一起么？”
张维明嘴里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何娜直接傻在了原地。
“何娜。”张维明抬头看她，他没有笑，“你可以做我的女朋友吗？能不能请你，和我在一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