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阿凌冷酷的承认说,“我是有这种打算。”
阿凌这是……她想让王嘉木身败名裂啊!
“你在哪儿。”年十三问她,“我现在想见见你。”
“可我为什么要见你?”阿凌反问,“以前我每次想见你的时候,你都让我见了吗?”
说完,阿凌挂断了电话。
阿凌的行事作风,雷霆手段,很多时候连男人都自愧不如……年十三拿着电话,他甘拜下风,输的心服口服。
王嘉木不愿意见年十三,阿凌不肯见年十三。僵局始终无法破解,直到开庭的那一天。
今年整个夏季都在下雨,开庭这天确实难得的好天气。何娜少有的穿了套装,还没等进到法庭里,却热的一身汗。
“今天的官司,就不由我来打了。”年十三不愿让自己的情绪影响了判断,他决定坐在一旁陪着何娜,“等下要面对阿凌……你准备好了吗?”
“我还需要准备点什么吗?”何娜不安的整理下领子,“一会儿阿凌姐,她会为难我吗?”
年十三不忍告诉她,可他又不得不告诉她。
这么多天来,年十三终于找到合适的机会开口:“阿凌的辩护律师,会不停的往你身上泼脏水扣帽子,对于这一点……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比如呢?”何娜从没来过法庭,她想不出来,“比如什么呢?”
“比如……”
看着何娜殷殷期盼的眼神,年十三不忍的说:“比如……嫖娼。”
“可我没有呀!”何娜的情绪激动,她眼泪立马就掉了下来,“我和王嘉木……我们两个不是那种关系!”
“是,我知道……”
“她不能那么说!”何娜语无伦次的解释,“我没有……我开始没想和王嘉木在一起的。”
年十三明白,年十三都懂。
虽然何娜说的全都是实情,可事情却没那么简单。
“阿凌手里有监控录像,还有银行的记录。”年十三感觉自己话说的非常残忍,“你第一次和王嘉木在一起的时候……拿了他十万块钱的支票吧?”
“我那是为了应急!”何娜捂住脸,哭着说,“我当时……我当时差点就被……”
何娜和王嘉木之间发生的事情,年十三完全清楚。但他清楚是毫无用处的,法官他们不明白……法律也不允许。
“别哭了。”年十三轻声说,“这件事情……”
“她怎么能这样说呢!”何娜心里委屈,她感觉人生举步维艰,寸步难行,“我现在这样,她还要……一定要让我死,她才开心吗?”
“法庭就是战场。”年十三说,“战场不都是这样,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何娜,你不能退后认输。”
“我不认输又能怎么样呢?”何娜绝望了,“没人会听我的解释的!没有人会信的!”
“我信。”
年十三相信她,但这远远不够。
何娜站在法院的门口,哭的声嘶力竭。她哭肿了眼睛,年十三将自己的墨镜戴给了她。
“走吧!我们进去吧!”年十三低头看她,这才能把她看的清晰,“输赢只有在战场上,才有意义……你不想刚开始,就投降吧?”
何娜不想,可她心知肚明。这场战争,她已经是输了。
法庭前一个案子时间延迟了,他们的案子时间也往后推了两三个小时。长时间的等待,催生出人焦躁又烦闷的情绪,连年十三这种心理素质的都有点扛不住。
“金秘书,你先陪何娜在这儿坐一坐。”年十三招手叫他过来,“我去下洗手间。”
“好好好。”金秘书坐在年十三的座位上,“年律师你去吧!我在这儿守着!”
年十三不放心金秘书做事儿,他本想快去快回……在洗手的时候,旁边站着的男人让他十分眼熟。
男人脸上有一道明显的伤疤,醒目又明显。年十三很确定,他见过这个人。
年十三不动声色的洗洗手,旁边的男人也认出了他来:“这不是王嘉木的律师吗?年大律师?”
“是你。”年十三没有想起来对方是谁,他面上却没有表露,“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这儿,是来验收自己的成果的呀!”男人有几分得意洋洋,“我要看看你们这些有钱有势的家伙,那些假正经的学生……你们脸上的伪装,到底是怎么被撕下来的!”
这样的口气……年十三忽然想起来了!
“王安楠,王嘉木不是给你钱,让你走了吗?谁让你回来的!”年十三冷声说,“你放高利贷,都放到法院来了吗?”
王安楠无赖的一摊手:“有本事,你们来抓我呀?这群被我耍的团团转的家伙……我看着你们手足无措的样子,还真是非常开心呢!”
“你或许还不知道呢吧?”王安楠凑近了年十三,低声说,“这次凌茹在法庭上拿出的证据,全都是我拍的……有很多精彩画面,我考虑到儿童不宜,才没拿出来。年律师要是感兴趣,我高价卖给你,怎么样?”
王安楠对自己做的事情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你有这样的本事,为什么不做点正经事儿呢?”年十三替他感到可惜,“你这样的才能……去读大学不好吗?”
年十三说完,王安楠的笑容凝固,表情变的狰狞。
“你他妈的以为我不想读大学?啊?”王安楠骂道,“我也想和你们一样去读书!可是我家没那个条件,我爸妈只是穷人,我读不起书!这个世道不公平!我能有什么办法?啊?你说!我能有什么办法!”
“这不是借口。”年十三反驳他,“我爸妈也是穷人,我也照样读了大学……你不能把人生的失败全都归结到别人身上,这才是最大的不公平!”
“你他妈的懂个屁啊!”王安楠说不过年十三,他骂骂咧咧的说,“这里要不是法院,老子他妈的就揍你了!”
王安楠大摇大摆的往外走,年十三叫住他。
“我不是想和你找麻烦的,我是想和你做生意的。”年十三问他,“你想不想,和我做一笔生意?”
“嗯?”王安楠狐疑的回头,“什么生意?我们能有什么生意可谈?”
“你就说你做不做。”年十三冷淡的说,“价格一定让你满意。”
“……”
身为一个律师,年十三最不喜欢的事情就是和王安楠这种人打交道。
可是事到如今,他别无选择。
何娜左等右等,年十三他人也没回来,这让她越发的焦虑。
“金秘书啊!”何娜不安的问,“你要不要去厕所看看他?”
金秘书刚要站起身,他就笑着指着不远处:“年律师!是年律师回来了!”
“你去哪儿了?”何娜追问说,“是不是事情有什么变化了?”
年十三只是说:“会不会有变化,那要等等看看吧!”
“王嘉木呢?”何娜找了许久,“他怎么还没来?”
“他和阿凌在其他房间。”年十三想了想,“用不了多久……可能就结束了吧!”
“嗯?”
“年律师,你这是什么意思啊?”金秘书问,“准备撤诉了吗?”
年十三也拿不准。
在他们焦急等待的时候,王嘉木和阿凌还有双方的辩护律师,再次进入到了调解室。
王嘉木已经等的非常不耐烦:“要打官司就快点打,……反反复复的在这儿拖时间,有意思吗?”
“你以为我想吗?”阿凌反问说,“如果你答应净身出户,那可以啊!我现在立马就签字!”
“我净身出户?你剃头的时候把智商也割掉了吗?”王嘉木怒气冲冲的说,“现在的财产都是靠我卖肾换来的!我为什么要都让给你包小白脸!”
“王嘉木,话说的别这么难听!不是你先找小三的吗?我这里有证据的!”
眼看他们两个就要吵起来,王嘉木的辩护律师急忙说:“要说证据,我们这里也是有的。”
“你们有什么证据啊?”阿凌的辩护律师道,“要是有证据,那就抓紧拿出来吧!不然等下上了法庭,双方闹的就不太好看了。”
王嘉木的辩护律师打开电脑,笑容可掬的说:“是是是,我们也是刚拿到这个证据,还没来得及提交……如果双方看完后愿意私了,倒省了这个麻烦呢!”
辩护律师说有新的证据,王嘉木也感到奇怪。
阿凌做事儿干净,轻易不会留下证据的,他说的新证据又是什么?
当王嘉木的辩护律师打开了电脑里的视频录像,所有人都大惊失色……这视频上的男女,不正是阿凌和年十三吗?!
从视频的背景看,这应该是三四年前的视频了。
那时候两个人还在公租房里,年十三身上还穿着廉价的西服,一副新人律师的青涩模样。
而阿凌明显喝醉了酒,两个人在房间里的行为,非常不可描述……
阿凌喝醉了,她不记得后面发生什么了。可是视频里却清清楚楚的记录着,她和年十三的亲密。
这不可能!
“视频是假的!是伪造的!”阿凌斩钉截铁的说,“我和年十三没有……是你们伪造的!”
“这里是法庭,凌女士说话可要注意分寸。”王嘉木的辩护律师笑说,“伪造证据这种事儿我们不会做的……不信的话,我们可以传下人证。年律师是德高望重的律师,他总不会撒这种谎吧?”
“他会!他怎么不会!”阿凌忽然意识到,她是着了年十三的道,“他是想把脏水泼回到我身上!他是……他是想把注意力从何娜身上转移走吗?他陷害我!”
他们认识了这么多年,稍微动点脑子的人就能明白,年十三是为了什么。
可惜,王嘉木却办不到了。
在他看到屏幕上年十三和阿凌的身影交叠在一起,他内心中恐惧多年的画面突然出现了。
他最好的朋友,和他最爱的人。
王嘉木的整个世界,瞬间坍塌了。
王嘉木坐在调解室里,辩护律师在说什么,阿凌在说什么,已经全都不重要了。
他能听到耳边有碎裂的声响,有东西,一块儿一块儿的碎掉,消失了。
在其他人争吵不休的时候,王嘉木走出了调解室,离开了法院……半个小时候,法官宣布庭审取消。
王嘉木,失踪了。
这一天发生的每一个细节,都让何娜印象深刻。哪怕是时间过去很多年后,她依然能回想起事情是如何发生的。
她和年十三还有金秘书坐在椅子上等着,直到法院的人来通知他们庭审取消,一切才算结束。
所有人都长长的松了口气,何娜的心却提了起来。
“王嘉木呢?”何娜感到不对劲,“王嘉木去哪儿了?”
王嘉木的辩护律师出来找年十三,他说:“我也不知道王先生去了哪里,他走了。”
“走?”何娜追问,“走哪儿去了?”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给他打电话,他手机没通。”辩护律师的工作完成了,“年律师,诸事顺利,圆满解决。”
算是圆满吗?
年十三不敢肯定。
可和原本要发生的事情比起来,这一定是最好的结局了。
“金秘书,你送何娜回去吧!”到此,年十三也该功成身退了,“何娜你可以放心了,以后,没有人会骚扰你了。”
“嗯?”
何娜皱眉看着年十三,年十三却笑了。
伸手拿回墨镜给自己戴上,年十三转身离开了。
“年律师应该去找老板了吧?”金秘书调笑着说,“年律师不得和他好好庆祝一下呀?他和我们老板是真爱。”
在这个世界上,能真正伤害到你的,不是你的敌人,而是你的真爱。
因为爱的深,才能伤的重。
随着庭审的取消,何娜忽然生出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或许在注定的这一天,所有的爱恨,都有了最终的结局。
老天真是奇怪,不会给人奢望的命运,也不会给人想象的结局。
何娜和金秘书从法院走出来,外面又下雨了。
“哎,我把车停太远了!”金秘书抱怨说,“早知道会下雨,我就带把伞出来了。”
雨水带来了潮气,凉风吹来,让人散去了一身的暑气。
何娜看着掉落的雨水,她想起了王嘉木,和王嘉木所带来的一切……像是一场春秋大梦,终于醒来。
伸手接了些雨水在掌心,何娜笑了。
仿佛又看到了许愿树上挂着的迎风招展的许愿红布,她内心一片平静。
何娜捏了捏雨珠,何娜小声说:“嘉木先生……现在的你,顺心如意了吗?”
而回答她的,只有轰轰的雷雨声。
十年后——
第一次听陈奕迅唱《十年》时,何娜才几岁而已。
没想到十年又十年的过,一眨眼她就快三十岁了。
在王嘉木离开的十年后,是何娜人生最最艰难的岁月。王嘉木一走了之,留给她的是无穷无尽的非议和嘲笑。
有人笑话她是有钱人的小三,有人咒骂她是不要脸的情人。
辱骂和诅咒充斥着她的生活,无数次她都想到了死。
可她没有死,或者说,她没有死成。
每次在她想要结束生命时,家人和朋友都会冲出来保护她,开导她……日子一天天过,她竟然这样挺了过来。
大学毕业后,何娜和家人离开了北城,去了全新的城市。
听说两个闹事儿的姑姑因为碰瓷儿惹了大麻烦。
听说曾经绑架她的王安楠被抓住给判了刑。
听说南城市中心的一块儿空地要建成免费的儿童乐园了。
听说艺术大学的系主任带女学生参加酒局被开除……
那些,全都是听说而已。
在全新的城市里,何娜和大学室友冉文安合作开了一家咖啡店。两个人没事儿卖卖画,做做生意,日子也算过的去。
少了很多关注的目光,何娜的人生慢慢走回了正规。
人都是善忘的,更何况是别人的八卦生活。最主要的也可能是嘉木地产突然倒闭了,他的前妻变卖掉所有房产移了民。时间久了,南城的嘉木先生也就没那么有名了。
没人知道王嘉木去了哪里,他彻底消失了。
有很多次见到年十三,何娜都想问问他,知不知道王嘉木去了哪里。
最初热切的心情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被雨水淋透,彻底冷却。
开始很想知道。
慢慢不想知道。
到了最后,她也分不清楚自己想不想知道了。
日子就那么过。
偶尔在电视上还是能看到吕素芸的消息,十年前她说自己怀的孩子并没有生下来。这之后的很多年里,吕素芸的人气肉眼可见的下滑。娱乐圈的新人不断冒出,老人不断被替换下去……大浪淘沙,她虚红的流量被淘了下去。
以至于每次她能出现在新闻里,不是靠着走光,就是被偷拍露底,可笑又可怜。
十年,不能说是沧桑巨变,但也算的上是沧海桑田。
如今何娜三十岁,她马上就要结婚了。
新郎不是别人,正是爱了她很多年的张维明。
张维明跟着何娜来到全新的城市,他在本地的学校教书,默默的陪在何娜身边。
在三年前的一个中秋,何娜终于答应了做他的女朋友。
现在,他们马上就要结婚了。
夏季结束,很快要入秋了。今天何娜自己一个人看店,店里没什么人,她坐在椅子上有些昏昏欲睡。
“何娜!何娜!”没等进门,冉文安就叫她说,“快来帮帮我!我要拿不动了!”
何娜被她惊醒,她急忙起身去帮着接:“你这都是什么啊?又这么多快递……这个月没少网购吧?”
十年前冉文安的家里做生意赔了钱,一夜之间她从大小姐变成了小丫鬟。曾经的狐朋狗友全都散了,爱她爱的愿意去撞车的男朋友也跑了。
接受不了这种转变的冉文安跑到天台上闹自杀,恰巧遇到了同上天台的何娜。
两个人不打不相识,成为了好姐妹。彼此互相劝解着,这才一起开始全新的生活。
“这个月我买的多,纯属情有可原。”冉文安放下快递,笑呵呵的说,“你要做最美的新娘,我怎么得也的做个最美的伴娘啊!”
何娜无奈的笑笑,说:“你先在这儿收拾吧!我去关店了,等下维明要带我们去吃饭,你可快着点。”
“知道啦!”冉文安笑她,“还没嫁他呢!就这么心疼他啦?小心以后把他给惯坏了!”
何娜打着哈气去关店,冉文安迫不及待的撕开一个个快递包装。
在拆到最后一个时,冉文安叫着说:“何娜!这个快递是你的!”
“我的?”何娜奇怪,“我没买什么东西呀!”
“可这就是你的呀!”冉文安展示给她看,“上面是你的名字。”
何娜走过来看看,上面还真是她的名字。
“可是我真没买什么呀!”
“应该是浪漫惊喜吧!”冉文安催促着说,“你快打开看看!看看张维明给你准备了什么!”
“能不能是寄错了啊?”何娜拿不准,“要不等问清楚再说吧!”
冉文安等不及,她拿过快递三下两下就拆了:“还等什么呀!写着咱们的地址,上面还是你的名字,那肯定是送给你的啊!这个……这是什么玩意啊?”
掏出快递盒子里的快递,冉文安感到费解……可是这个东西,何娜却非常了解。
红红的长条布料,半寸宽窄,只能写下一行小字。
做工不算精良,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粗糙,一看就不值40块钱……
要是愿望都被人知道的话,那就不灵了吧?是不是……何娜记得他说过。
愿你事事顺心……何娜记得自己这样在红布上写过。
何娜几乎是抢着从冉文安手里拿过红绳,她颤抖着手抖落开布条来看。
久违了的,红布上面是他强筋有力的字迹。
黑色的记号笔透过布料,他清清楚楚的写着心愿。
好孩子,祝你新婚快乐。
“这谁呀?”冉文安好奇的问,“上面都没写名字啊!”
是,红布上面没有写他的名字,也不用写他的名字了。
如此痛入心扉的体验,此生不会再有第二次。
何娜抱住许愿的红色布条,嚎啕大哭。
冉文安站在一旁,不明所以。
虽然我为你历尽苦楚,可你是否知道,往事匆匆而过,你永远是我最大的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