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我结婚的日子,也成了我的忌日。
我被父母五花大绑的抬上花轿,因为那几千块钱,他们要把我嫁给村里的傻子。
他们按着我拜堂,然后就送入洞房。
因为我不愿意和傻子圆房,挣扎的过程中,他失手把我给杀了。
再度睁眼,我回到了十六岁。
村口的张婶骑车载着她的傻儿子,和我说[听说你也要去广东打工?]
01
咽气后的短短一段时间里,我的灵魂飘在半空中。
我看着自己一动不动的身体,任由那傻子肆意的掠夺,他还沉浸在欢愉之中。
丝毫没有察觉我已经被他拿花瓶打死。
我握紧了拳头,想要上前阻止他,但发现根本就无济于事。
想拿东西砸他,我甚至拿不起来任何的物品。
我已经死了,我只是个灵魂,隔着两个空间,我无法对他造成任何的伤害。
却要眼睁睁的看着他肆无忌惮的伤害着我的身体。
终于,傻子像是得到了释放,才满意的放开了我。
张婶和我父母像是一直在门外听声音,这时破门而入。
嘴里念叨着[我们家终于要有后啦!]
爸妈跟着附和着,走近一看才发现我已经死了。
我眼看着张婶为了平事给了我爸妈两万元钱。
他们拿着钱就乐呵呵的回家了,就全当没我这个女儿一样。
我想命运为何对我这么的残忍和不公,我的命就这么的不值钱,就连死去都要受人侮辱。
我心里充满了恨意,充满了不甘。
但是意识猛的陷入黑暗,再睁眼时,我回到了十六岁。
村里的广播在喊话:非典时期,大家要注意防范.....
村口的张婶骑车载着她那三岁智商的傻儿子,看见我,在我面前停下。
[听说你也要和我家月月一起去广东打工了?挺好的,总比年纪轻轻就嫁人强!]
我看见张婶年轻的脸吓了一跳,又见后座上十八岁的傻子对我呵呵傻笑,便浑身不由得一激灵,脊背发凉。
[要你管,嫁人也不嫁你们家,活该你儿子成光棍!]
我拔腿就跑,想赶紧回家看看。
她便在后面大喊[这娃子,平日里白喜欢你了,说话这么冲,吃枪子儿啦!]
我一溜烟的气喘吁吁的跑回家,家里来了亲戚,姑姑和大伯都在。
妈妈爸爸在摘菜,弟弟则在一旁看书。
姑姑和大伯都是中专毕业,毕业后分配到县城工作,成了家族里让人仰慕的人,也是奶奶最得意的子女。
所以家族里有什么决定或者事情,都会请伯伯和大姑回来商量。
只见奶奶指着爸爸的鼻子
[盈盈一个女娃子,迟早是要嫁人的,读书有个屁用,还不如让她去打工,这样轩轩的学费也有了,你俩也轻松了。]
爸爸低头摘着手里的韭菜,指甲里都是泥,闷不作声。
[让她早点去打工给你们盖个房子,你们现在这土砖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塌了,我可不想妈跟着你们受罪!]
姑姑指着我家的房子一脸嫌弃的样子。
大伯也在一旁指点江山
[是啊,盈盈虽然考上了高中,但成绩垫底,如果没考上大学,你们的钱就打水漂了,还不如让她早点进厂打工,给她弟轩轩攒点娶媳妇的钱。]
爸妈一直是没主见的人,平时在家也听奶奶的安排,不敢忤逆老人家的意愿。
当时就信了他们的话。
去打工就是我上一世人生不幸的开始,所以这一世我说什么也不能再听他们的安排。
只有读书才能让我走出这里,摆脱他们的控制,过属于自己的人生。
看着她们还在滔滔不绝,我赶紧闯进屋子。
打断他们的话:[爸妈。我要去读高中!]
奶奶见我没礼貌的闯进来打断他们便指责数落我
[没大没小,没看见长辈在说话吗?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她还不忘数落我爸妈[这就是你们养出来的好女儿,真该让她进厂有人好好管管她了!]
妈妈只是抬头一笑,表示歉意,然后又继续忙乎着给姑姑和大伯烧火做饭做菜。
虽然奶奶和我们一起住,但是她一直都很介意我妈没能生两个儿子。
即使后来有了我弟弟轩轩,但是这些年,因为我,妈妈经常被奶奶还有姑姑戳脊梁骨。
我看爸妈不作声的默许了,赶紧又重复着[我要去上学,我一定要去读高中!]
一旁的姑姑看不下去了,站了起来斥责我
[你怎么就不能体谅下你爸妈,村里的姑娘大多数都去打工了,你怎么的?你还真以为你能上大学啊,别做梦了!]
[我上学也不会冲你借钱,关你什么事!]我冲姑姑大喊。
心想反正她也不会借。
奶奶见我冲她宝贝女儿大喊,要拿鸡毛掸子抽我,还说我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大伯和爸爸拦住了奶奶,我也被妈妈拉到了弟弟的房间。
妈妈扯亮了堂屋的灯。
五瓦的灯泡,只比煤油灯稍亮一些。
爸爸也过来了,拿起了水烟袋,大口大口的吸了起来,妈妈叹着气。
[盈盈,读高中学费要1500,加上生活费得1700,我和你爸没钱。]
[今年地里的收成少,玉米也卖不上价,弄不好还要赔钱]
[都怪爸妈没本事,你弟读书也要钱,不行,妈去卖血…………]
说着说着,我妈就哭了起来。
上一世,我就是因为他们的诉苦而心软。
最终妥协和同村的月月去了广东打工。
后来弟弟考上了高中,爸妈高兴的不得了,奶奶还命令姑姑和大伯拿钱资助弟弟去市里第一高中。
爸妈四处筹钱,给了弟弟两千块钱作为奖励。
当我知道的那一刻,我的世界崩塌了。
可是人生就是如此,一步错,步步错。
我无比坚定地说:[我一定要念高中,学费我自己想办法。]
02
爸爸吸了一口烟,吐了个烟圈[你要是有本事弄到钱,你就去念!]
说完就如释重负般和妈妈走出了房间。
今晚的月亮很大很亮,但是我怎么的也睡不着。
我就是去城里打工,没日没夜的干活,也赚不到一千多。
也许爸爸就是笃定我除了去打工不会再有什么别的法子了,才那么痛快答应的。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终于,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同族的六伯父。
前一世家里的爸妈听信了奶奶和姑姑的谗言,为了钱将我嫁给傻子。
外人都看热闹一般,只有远房亲戚六伯父替我惋惜,并想试图阻止我结婚。
但是父母已经听不进六伯父的话了。
还对他嚷着说,我们家的事,轮不到你个外人掺合。
六伯父年轻的时候就搬去县里,在那里开店。
但是在那个年代,做生意是被人瞧不起的。
于是从小偶尔听奶奶说起他来,都是说他抛下亲戚们,非要到县里去丢人现眼,去点头哈腰,给人家端茶倒水的伺候着。
还说县城里就没好人,他是如何的瞧不起我们的。
和姑姑还有伯伯也不亲。虽然是远亲,但是冷血的很。
我却顾不上那么多,第二天天刚亮,我就出去村口搭第一班车去县里。
夏天天亮的早,大家也都起得早。
我碰到了张婶,前世的婆婆。
她堆起一脸的笑容,跟我打招呼:[盈盈,这么早干什么去?吃早饭了没?要不到我家去吃!]
我心里一顿反感。
有愤怒还有恐惧。
我曾经以为她对我的好,是因为我和她的女儿月月是好朋友。
谁曾想过,她一面让月月接近我,拉着我一起去打工。一面趁我不在家,背后拿钱给我奶奶让她逼我父母把我嫁给她家当媳妇。
我退后了几步:[不用了!]
[听说你要自己赚学费?那和我家月月一起去广东吧,赚的很多的!]
[不,我不去打工,我要去上学!]
我不想再和她废话,转身就走,她还在后面喊:[你清醒点吧,你爸妈哪有钱给你上学,去打两年工,然后找个人家嫁了得了!]
我下了车,顶着夏天的炎炎烈日,就开始一家一家地找,我只从奶奶那里知道六伯父是在站前开饭店的,我也从没去过。
又不敢直接问他们,爸妈要是知道了,肯定是不能让我去的。
我知道六伯父也姓闫,就挨个的打听。
终于,一家早餐店店主告诉了我,就在对面的那条街角处,招牌叫老闫饭店。
九点多,小饭店里还没什么客人。
我扯了扯皱巴巴的衣服,舔了下太阳晒的干裂的嘴唇,鼓足勇气,走了进去。
因为好几年没有什么联系,六伯父甚至没认出我,也可能没想到我会去找他。
我一边抢过六伯父手里的抹布帮忙擦桌子,一边说明来意。
[我给你打欠条,等我大学毕业以后,我会连同利息一并还给您]
[六伯父,我知道我奶奶和我爸她们对你有误解,但是我不是那么认为的。我来找你,他们并不知道。]
六伯父明显对我的到来很是吃惊,他给我倒了杯水,让我坐下慢慢说。
[我真的是走投无路了,如果我不上学,他们会让我去厂里打工,甚至会逼我嫁人的。]
话音刚落,六伯母就从厨房大着嗓门冲了出来:
[咱们这店里生意是一天不如一天,赚的钱是越来越少,自己吃饭都要成问题了!]
因为妈妈和爸爸一直说六伯母不好,所以我是有点怵她的。
六伯父一把把我手里的抹布给抢了过来,然后和我说:[一会给你做点吃的,吃完就早点回家吧,免的你爸妈担心!]
我看六伯父也没提钱的事情,我也就没再往下说了,毕竟之前背后诋毁他们的也是我的爸妈。
03
六伯母端上来一份炒饭,我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里面放了鸡蛋,还有火腿,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炒饭了。
以前在家里,如果过年过节杀鸡,有鸡腿,肯定是给弟弟的。
我只能吃些脖子,那些肉少不好啃的部位。
如果弟弟不想吃早饭,妈妈会给他五毛钱买米糕,而我,只有生病的时候,哀求妈妈,她才会给我买一次。
奶奶每年都会给弟弟买新衣服,而我,只能穿姑姑她们不穿的拿回来的旧衣服。
每次家里炒饭,弟弟的肯定有鸡蛋,而我的是酱油炒饭,妈妈还说,酱油炒的才是最好吃的。
吃着吃着,我的眼泪就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六伯父赶紧拿纸给我,拍拍我的肩膀[你也别怪你伯母说话刻薄,她人不坏的!]
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了十块钱给我,说是给我的车费。
我吃完饭就和他说要回去了,不然家里该担心了。
我看他也没挽留我,就出了店,一路向车站走。
我一路问了很多店面。
有的店就算招人,一个月也只给几百元,有的还要求干半年。
夏日炎炎,我快被晒的中暑,地上冒着热气,口干舌燥。
我看见路人吃着雪糕,但我手里攥着那十元钱,却不敢花。
心里的绝望要淹没了我,难道重活一世,我的人生还是如此的不堪。
难道我就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吗?
我就只能和月月去厂里打工,然后被父母压榨,最后被迫嫁给傻子,便结束一切吗?
我垂头丧气的准备坐上回家的客车,脚刚踏上车子,后面有人一把抓住了我。
我回头一看,是六伯父,他手里拿着一个纸袋,递给了我。
[好好学习,不要让我和你伯母失望!]
没等我反应过来,伯父就走了,车子要启动了。
我坐下来,打开了纸袋,里面百元大票,有十几张,我数了数,有一千八。
我把钱放进了书包里,把书包抱在胸前,这是我人生的希望。
我一时高兴的觉得有些不真实,掐掐自己的胳膊,疼的,钱也是真的。
终于可以去上高中了,不用再让奶奶和姑姑们戳脊梁骨了。
爸妈也不用再逼迫我了。只要我出去学习,他们就越不能控制得住我。
回去时,又在村口遇到了张婶。
[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你就别瞎折腾了!]
[乖乖赚钱,回来孝敬你爹妈多好啊!你奶奶都那么大岁数了,可等不了你几年!]
月月闻声,从屋子里跑出来,拽住了我的手。
兴高采烈的和我说:[盈盈,听说广东很繁华的,那里的妹子都很时髦,我们一起去吧!]
我抽出了手,冷声说道[我不去,我要去上学念高中了。]
前世我们一起去了流水线工厂,我们互相照应,很快成了知心小姐妹。
那里工资一个月七百,我和月月都会自己留个饭钱,其余六百都寄回家给爸妈。
厂里包吃包住,不用什么额外的花销。
后来,月月在厂里交了个同样是外地来工作的男朋友,本以为月月会幸福下去。
但是在他们交往的第二年,张婶知道后,嫌弃他家里穷,硬是逼着月月回了村。
张婶怕月月不死心,就逼着她嫁给村里一个二婚,大她十几岁的老男人。
我依然记得那天,我沿着乡间小路疯狂的跑。
终于跑到月月家,她穿一身红裙,一脸麻木的被塞进桑塔纳里。
我叫了她的名字。
她看见我后,眼泪哗哗的往下掉。
后来我才从奶奶的嘴里听说,是那家给了张婶五万元彩礼。
在村里,女孩子就只有等着被嫁人的命,甚至连一点自由的选择权利都没有。
[月月,你要是去了广东,就不要再回来了,不管你家人和你说了什么!]
[记住,出去了,就不要轻易的回来!]
月月听的一头雾水,不过我想也只能帮她到这里了。
回到家,爸妈刚从田里回来。
爸爸则冷着脸说:[知道家里忙,你又去哪里躺清闲去了?]
[我和你爸腰都要累断了,你这孩子怎么不知道心疼父母,我看是白养你了!]
妈妈也没好气的呵斥着。
是啊,他们就一直这样的来给我洗脑,甚至所有的错似乎都是我的。
家里的活,弟弟轩轩是不用干的。
妈妈说弟弟的手是用来写字的,不能干粗活。
我是姐姐,自然要让着弟弟。
她还说,女孩子终归是要嫁人的,多学些活做,将来婆家才看的起。
我还记得上一世有一次我来例假,痛的脸色发白,哀求妈妈让我在家休息。
妈妈脸拉的很长,翻着白眼:[就你娇气,养你有什么用!]
爸爸闻声来了,我以为他会为我说情。
没想到,爸爸咒骂不止,说我不体谅他们的辛苦,狼心狗肺。
甚至说我不如个狗崽子。
那天,最后我还是去了,光脚踩在冰冷的田里。
眩晕和疼痛感似乎要将我撕裂,差点晕倒在泥泞里。
我看着水里的青蛙,自由自在的叫着,跳着。
那一瞬间,我甚至羡慕起它们。